正是因爲冷,這裏才成爲世間最爲強大難以被攻破的堡壘。
從來沒有軍隊,也從來沒有外來者能夠適應這樣的氣候並且把已經習慣風雪的魔族打敗。
這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
這裏的環境太苛刻太過於艱苦,那麼只要能適應它,它便會成爲最爲強大最爲險峻的天塹。
然而這道從未攻破的天塹依舊有着這世間最爲強大的人坐鎮。
大漠魔王。
這四個字一度是草原的傳奇。
不過,在東胡王的頭顱割下,月氏最後的城池攻破之後,也就是今天過後,這四個字要成爲極寒草原的神話。
傳奇是人。
神話是神。
不可同日而語。
但此刻在魔王面前卻有着兩位讓他不得不嚴陣以待的神祕人。
神祕是因爲他們都被風雪裹身。
但這風雪很特殊,是領域之風雪。
要知道,領域之力是聖人的手段。
被領域之風雪裹身,哪怕是大漠魔王也無法揣其深淺。
真正來說,他們的神祕是因爲來自那神祕的雪墟。
雪墟是世間禁忌所在。
“看過那塊殞鐵所鑄的雪牌,你應該清楚我們的來歷,當年雪老教你一身本事並無求回報,甚至你再三拜他爲師,他也一心推託,只雲來日在你能力範圍之內應他三件事情。”雪墟使者的聲音從裹身的風雪中傳出。
“沒錯!我說過的話向來作數。”
“一、雪墟收隱月爲弟子;二、卓一刀不得踏入極寒草原深處;三、永遠保守……”
最後的話因爲涉及禁忌,使者把話語都改成神識傳遞。
從頭到尾,雪墟的使者的話很簡練,語氣輕飄飄很平淡。
這樣,既不會感覺他們盛氣凌人,也不會感覺他們有所請求就放低了姿態。
這便是強者間的對話。
這三件事對於大漠魔王來說自然是極爲容易能做到。
但這三件事背後又有着什麼樣的因果,不得不讓人揣測。
然而大漠魔王終非尋常人,沒有絲毫停頓,就應允下來了這三件事。
“不瞞兩位,我的一具道身已親自前往,可保無虞。”大漠魔王起身。
他看着風雪王庭外永不停歇的風雪,一片冰天雪地之景,山河在他眼裏盡覽。
“恭喜魔王練成雪老身外身絕學。”
兩位使者靜候,等待隱月公主的到來。
兩位使者裹身風雪依舊旋轉,不停息。
魔王的風雪,雪墟使者的風雪,極寒草原的風雪。
這終是一場關於風雪的故事。
…………
“那個孩子是個好苗子!”卓一刀道。
“你相信宿命嗎?”
“的確他的命不好。”卓一刀道。
“何止不好,簡直糟糕透了。”
“這就是你放棄他的原因嗎?”卓一刀道。
“當一個尋常人,生老病死不好嗎?”
“那爲什麼還要將意劍留給他。我以爲你是學那位臥薪嚐膽的君王隱忍着要奪回失去的東西。”卓一刀道。
“怎麼可能,一個被詛咒的家族,有什麼可以留戀的。”
“命有己造,相由心生。你說的太早,也太隨便了。”卓一刀道。
“你的野心很大,很大!”
“你的難道不大嗎?總之,我明白一點,這片極寒草原並不能裝下你的野心。草籽只會暫時埋於土壤,終會撐破土壤的。”卓一刀道。
“是嗎?”
“大漠魔王這具雪之道身就在這裏,不如我們聯手做了他,這絕對能重創他,再憑藉你這麼多年的經營,以你魔帥之名上位,不算什麼難事吧!”卓一刀道。
卓一刀看着不遠處以意劍立身的寧折,心情平靜的對着這位魔帥拋出一個讓人心驚的想法。
大漠魔王再如何偉大,這則道身憑着此刻的卓一刀與魔帥兩位躋身聖人領域的實力來對付也不是一件癡人說夢的難事。
“你這是在考驗我?別以爲我不知道,你要的是極寒草原一統,只有一統了纔有足夠的力量去對抗神聖帝國,一個內亂不斷的極寒草原於你毫無作用。”
“不,你錯了,我可以選擇和大漠魔王合作,也可以選擇和你合作。你們誰都可以一統極寒草原。”
“你還是不明白大漠魔王是一位多麼可怕的存在,回去吧!雖然不知道你用了什麼辦法擁有聖人領域,但我知道你還不是聖人。”
覆於黑袍之下的魔帥從頭到尾沒有任何情感的表露。
他就像一抹夜色,只有黑,其它任何東西都感受不到。
憑話語想打動神祕的魔帥,這點卓一刀從來沒有想着能夠辦到。
最終卓一刀淡漠的帶着寧折走了。
看着卓一刀離去的背影,大漠魔王這道雪之道身恰從黑暗中走出。
“爲什麼不答應他的提議,他說的話並不假,你倆聯手起來,我很看好這樣的實力。”書生模樣的大漠魔王十分純真的說道。
他的手裏依舊拿着本書,書上蘸着雪,打溼了紙面,渾然不覺。
他喜歡書,愛看書,天下間大事太多,其實也只和書等同,所以,他在任何時候都不會擱下書。
“因爲那樣的話,最可能死的是我。”魔帥面對魔王沒有絲毫改變,依舊覆於黑袍之下。
風雪拍打着黑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拋勢消融。
面對着草原上神話般的魔王,這位神祕的黑袍魔帥很直率。
因爲大漠魔王相信的永遠是他願意相信的,什麼謊言什麼猜測在他面前都顯得微不足道。
大漠魔王揶揄道:“你覺得是我提前知會他好來試探你?又或者覺得他只是單純的利用你燃燒的心將極寒草原的雪給融化。”
“魔王大人應該聽過,人性是不可考驗的。”
“對,我覺得他就是故意的,他就是要挑撥我們彼此之間的信任,讓我們之間產生間隙。只要他與你有過接觸,我就會懷疑,猜忌。”
魔王的掌憑空毫無軌跡的放在了魔帥的肩頭。
風雪似乎在這一刻驟停。
這極寒草原最神話的存在似乎在安慰最神祕的存在,或者可以理解鼓勵,也或者可以理解試探。
總之,魔王的掌,魔帥的肩頭,在這一刻似乎凝固住了。
很久過後,這兩者分離,風雪再度飄揚。
魔王再度開口:“爲了個人恩怨,不顧族羣興衰,不擇手段,勾結異族,這樣卑劣無恥之徒簡直是渣滓,這是我一開始的印象;但我後來想了想會不會這是人族設的一個局,他的所有身份都是假的,那些卑劣的謀士拋出一個巨大的誘餌,等着我來上勾,來瓦解極寒草原,就像那個隱月傻姑娘就被那個婦人煨毒了好些個年頭,神聖帝國的謀士有時候真是不擇手段。”
“直到我見到卓一刀,我才發現,這些都錯了,你知道爲什麼嗎?”大漠魔王是個讀書人,酷愛讀書,這點千真萬確,他很有邏輯頭腦:“一個還不是聖人之境卻已經擁有了聖人的能力,這本身比聖人還可怕。”
“本來我以爲他來自雪墟,可我發現雪墟的態度對他似乎不太友好。那麼他的目的就很明顯了,他是真的希望這天下有所改變,並且,他還會給所有有野望的人以真金白銀的希望讓他們投入到這場改變中去。”
“這樣的我纔是真正的我,天下熙熙攘攘,皆爲利來利往,因爲……我也心動了。”
大漠魔王眼神於黑夜泛着光,幾近一統極寒草原的他開始眺望南方那片繁華之地。
那是整個大陸文明所在,繁盛所在。
“真想去看看!”
…………
數年後,他統馭着魔兵魔將南下,有如天神,直搗黃龍。
大漠魔王登上帝都第一高山神聖山,萬家燈火燼於眼前。
心情一如當初,澎湃。
他來到過這個世界。
也曾一覽衆山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