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十洲劍行 >第五章 琥珀簪 老槐無影
    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

    時光就在少年指間,悄悄流走。

    在崔流川搬上山居住的第二天,便開始忙碌起來。每日破曉時分,少年便會起牀,在牀邊,有一隻碩大的木箱子,木箱子裏邊整整齊齊堆放着光潔如新的儒道佛三家經典書籍,另外還有描寫各地風俗、盛景的山水遊記。

    少年先是背書半個時辰,喫過早飯之後,繼續滴水石穿寒窗苦背,直到晌午時分,才能放下手中書籍。現如今,只是把書喫進肚子裏,再加上少年崔流川的記性,着實能算不錯,饒是如此,最開始的枯燥乏味以及書中晦澀拗口難懂的語句,仍是讓他覺得痛不欲生。若是能有那麼一兩刻鐘閱讀山水遊記的時間,少年就會覺得如蒙大赦,那些只是描寫地方風情的山水遊記,會變得格外有趣。

    喫過晌午飯,躺在牀上眯一會兒,接下來,就是練習拳樁,等少年累到翻白眼的時候,老道纔會允許休息半個時辰,然後跟着林雪煙學拳,是一門名叫通背拳的粗淺拳術。

    通背拳在江湖中廣爲流傳,甚至在某些書肆中,都能購買到精簡版本,着實寒酸得很。

    開篇,便是‘佑神通臂最爲高’這句口氣大得嚇人的引言,再往後,就是一番大肆吹鼓,只是明白人兒都知道,通背拳實在算不上什麼高深拳法,至於所謂的‘佑神’,更是空談吹牛皮。

    再往後,便是與略顯寒酸的通背拳相比,稱得上是雲泥之別的劍法,出自大趙王朝頂尖山上門派水華劍府的《劍術要訣》。

    水華劍府以劍而立,多劍修,當今府主,是一位齊姓劍修,名齊知秋。

    府中有七柄仙劍,劍名鎮嶽、斷江、倒海、捉月、除魔、赦神、斬仙。

    府君齊知秋,可以說是水華劍府當之無愧的中興之祖,在此之前,水華劍府福緣氣運已經慘淡到了七劍中的六把,都難再握在手中。

    如今的水華劍府,在大趙王朝乃至周圍數國之內,山上山下,都是當之無愧的劍道執牛耳者,因爲齊知秋,是一位十境劍修。

    《劍術要訣》對於初入劍道之人,在打造夯實劍道根基上,實乃上上之選,甚至可以說是首選。

    崔流川最開始的時候,並不持劍,只是左手雙指併攏作劍訣,右手虛握。只是悟性一般的崔流川,在練習了兩月光陰之後,仍有些不得要領,往往是形似有了,但距離神似,還是差了點味道。所以拳法與劍術,是一同開始的,就像是兩人爬山,其中一人的山路,可以說是平緩坦途,而另一人卻是峭壁橫生的嶙峋山路。只是那條平坦的山路,在半山腰時,就戛然而止,而那條難走的山路,卻是放眼望去,都有跡可循,說不定,就能直達山巔。

    之後,少年崔流川,便可手持木劍。

    從料峭春寒,到酷暑盛夏,再到秋收時節,少年背書、練拳、學劍,走過了一個個日出日落。

    在此期間,每隔一段時日,王碩都會帶小丫頭王雨來破廟,前來看望崔流川。這也是少年枯燥生活裏唯一能覺得輕鬆、快樂的時候。

    擱置在牀邊的木箱,從滿滿當當,到最後,已是空空蕩蕩。少年仍是幾個月前的那個少年,只是多讀了很多書,書上的東西,印象最深刻的,反而是那幾本山水遊記,至於其他儒佛道三家典籍,只是喫進肚子裏,有些懂,懂一分不懂八分,剩下的一分,仍是雲遮霧繞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當然,可喜的地方也有,比如說少年之前嚇人的飯量,已經收斂了不少,最多能喫窮一個老子。算得上是意外之喜。

    按照老道的說法,當崔流川能以走拳樁走路時,才能算初窺門庭。只是老道口中的初窺門庭,有些大,江湖中諸多一流武夫,眼界盡頭,也不過是取半數而已。

    等到有一天,崔流川像往日一樣起牀之後,睡眼朦朧把手伸向牀邊,才愕然發現,書已經讀完了,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再想睡個回籠覺,卻是如何都睡不下去,正在牀上輾轉反側

    之時,敲門聲輕輕響起。

    林雪煙在外邊說道:“起牀喫過飯後,一起下山一趟,去村子裏看看,小半年光景沒下山,家裏別遭了賊。還有就是要去平安鎮上購置一些東西,再順便把最近攢的一些皮毛賣了。”

    崔流川恍然,然後笑道:“就是遭了賊,最後也應該是抹着淚走的。況且王碩叔都說了,家裏給我照看着呢,就是那幾場大雨,也沒出現漏雨灌水的情況。不過憋了這麼長時間,也應該出去走走!”

    林雪煙在門外嗯了一聲之後,只聽見腳步挪動的動靜,向大殿外走去。崔流川疊好被子,與林雪煙喫過早飯後,老道仍在睡覺,鼾聲如雷!

    師姐弟也沒搭理老道,就帶着好些山上野物上好的皮子下了山,只是沒走山村那條小路,而是從一條直抵平安鎮、破碎不堪的青石路向鎮子上趕去。兩人拾級而下,並肩而行,如今的崔流川,與一些同齡人相比,個頭已經算不錯,只是和人高馬大的林雪煙相比,仍是矮了半頭。

    平安鎮前後,各有一座白石牌樓,已有百年曆史,相傳是某位朝廷內務府的工匠,在告老還鄉之後,閒暇之餘,便自掏腰包購買石料,耗時數月,精心雕刻而成,平安鎮也纔算有了些牌面。歷經百年的風吹日曬雨淋霜打,兩座牌樓別有一番古樸滄桑的韻味。

    過了牌樓,就已經是入了平安鎮,那些這些日子積攢下品相尚佳的毛皮,着實賣了不少錢,除了破廟三人日常開銷之外,尚能有盈餘。

    林雪煙去購置一些物件,崔流川就自己去鎮子的街道上逛,最終在一家鋪子裏,看到一隻一眼看去,就覺得歡喜琥珀簪子,在和鋪子老闆討價還價之後,最終以三十文的價錢買下,小心放在懷中之後,又去了一家糕點鋪子買了一些小丫頭最喜歡的桂花糕。腰包裏剛有一些銅錢的崔流川,此時又是窮光蛋一個。

    和林雪煙在一家鹽號門前碰頭後,兩人結伴而回,走在幾無行人的土路上,欲言又止許久的崔流川,從懷裏拿出那支琥珀簪子,遞給林雪煙,“之前想着給小雨來着,可是後來一想,小雨今年才十二歲,要等十六歲,才能戴。後來回頭去找那家鋪子掌櫃,可掌櫃的死活不給退,說什麼貨已出手概不退換,思來想去,就只能送給師姐你啦!放心,等小雨十六歲的時候,我會送她一支更好的。”

    崔流川悄悄看了一眼林雪煙的臉色,沒有惱羞成怒,不由心裏竊喜。至於再回到鋪子裏退簪子,自然是少年心性,沒有的事兒。

    林雪煙臉色如常,接下琥珀簪後,輕輕捏起,在打量片刻後,正色道:“我暫且先替你保管上,畢竟男子隨身帶着一支簪子,總歸還是不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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