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劍起滄海 >第二十七章 夜寐驚變
    篝火餘光在漆黑一片的矮山上頗爲顯眼。幸而王潮早有準備,以碎石鋪就一個簡陋的竈臺,將篝火圍了起來,大致遮掩住了光亮。

    對於火,生存野外的飛禽走獸,或多或少都有些天然的畏懼,但也因此更加容易暴露自身的位置,明亮的火光與熊熊燃燒產生的熱量,於漆黑寂靜的夜晚,是再顯眼不過的標識。

    矮山上經歷了半日鏖戰,數頭野狗伏屍於此,屍體被同伴啃食,被撕扯的七零八落,血肉飛濺。空中瀰漫着若有若無的血腥氣。

    王潮能感覺到,周圍傳來一聲聲輕微的響動,是走獸的腳步聲,亦或是其他。篝火搖曳,晃動間如同鬼魅起舞。四周環境中似乎有無間生靈蟄伏,殺機隱沒。

    只是王潮此時也是有苦難言,篝火雖然吸引注意,卻也是他二人唯一的護身符。耳旁傳來若有若無的啃咬骨骼的尖銳聲響,提醒着王潮,一但火焰熄滅,恐怕他二人也是凶多吉少。

    無奈之下,王潮從行山杖之上躍起,反正目的也已經完成,他跳回巨巖,相比他處,還是矮山之頂的這塊巨巖稍微使人安心些,至少環顧四野,空曠無物。縱然是事先發覺危險,察探敵情也便捷一些。

    長夜安寂,雖然殺機四伏,但是維持着表面的和諧安穩。

    浮波祕境之中,已然入夜。

    珍珠湖底,楊九江安然而臥,已入酣眠,他窩在一個珍珠巨蚌之中,闢水珠在身,不僅呼吸無憂,湖泊更化爲一個天然的護身所。

    他甚至有些想法,接下來的兩日干脆窩在湖中,反正距離祕境開闢之所並不遠,一顆堪比底蘊之物的闢水珠,已經值得這一趟的冒險了。

    緲遠之地,羣木圍繞的樹洞之中,劉恨水依舊沉浸夢鄉,他的夢做的很是古怪。入夢之處,只見自己置身一條溪流之中,溪水潺潺沖刷腳背而過。

    而後水勢漸漲,沒過膝蓋,再到齊腰深,似慢實快,無聲無息間使得劉恨水悄然間失重傾倒。他自小在海浪中撲騰長大,對於這種情況瞭如指掌。

    筋骨肌肉開始放鬆,體魄之中內氣悄然流轉,精氣神松而不散,儘管雙臂受傷,他仍有充足的把握,在在洶涌的洪流中全身而退。

    只是這般自如的願想沒能持續多久,徐徐清流不知何時已然化爲急湍,水上浪花飛濺,水下暗流錯雜,竟然還有不知何處而來的流沙石塊或是浮木殘枝伴隨激流而下,擊打在劉恨水的身上。

    這種突如其來的外物纔是真正的致命之處,不多時,劉恨水就感覺自己身上已經掛彩。水流沖刷在體魄上,一片酥麻,動彈不得。

    水勢還在漲,高過胸膛。他在水流中站立不穩,已經被衝起,在急流中起伏沉降,猛嗆了好幾口水。劉恨水自身也意識到境況不妙,然而爲時已晚,四肢在水流中掙扎舞動,毫無作用。

    他的心頭陡然升起一種憤懣不平的意氣,腦海之中百轉千回,萬般念頭驟

    然而起。

    是回憶當初,自己苦於一家生計,病母臥榻而無奈出海搏命時的心酸。是昔日千島海龍會上的上,其父的抱憾而終。是自己勤學苦練,卻求學無門之時的悲哀。是距離勝利只差一步之遙,卻惜敗高乘的不平。

    戾氣頓生,一股勃然而發的恨意滔天而起,他從未如此憎恨過身前的水流,意識混沌之間,就連手上的傷痛也幾不可聞。恍惚中,雙手似是抓握到了什麼,福靈心至,一種從未有過的陌生感悟憑空浮現腦海。

    劉恨水在狂涌的急流中恰到好處的身形一轉,突兀的從水中抓出兩把外表模糊的細直長劍,而後身形再轉,劍隨身動。劍刃劃過激流,將水花瞬間破開。

    身形飛轉不停,劍舞成輪,於水流之中綻放一朵朦朧之花。轉瞬之間,斬開水花無數。浩蕩長流漸漸放緩,竟然被劉恨水阻絕身前。

    此時此刻,他已然閉上雙眸,無思無想,放縱自身靈覺,任性而爲,這是一種無法言喻的天人合一之妙諦。

    有一篇神乎其技的劍術,於冥冥之中,爲無形之力刻入其腦海之中,劉恨水沉浸其中,身上有一縷純粹而微弱的劍意逐漸萌發。

    飛舞的身形已然快到極致,劍輪狂舞,如蛟龍盤繞,又似蓮花綻放。水流湍急,卻在劉恨水的身前興起狂瀾,不得寸進。

    劉恨水只覺得是一片江河湖海傾倒在自己身上,然而體內的內氣沸騰至極,轉瞬之間貫通體魄大周天,內氣流動之快,聲勢之雄渾,包括對於體魄的熟悉程度讓劉恨水都感到萬般疑惑,甚至有些陌生,這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體魄?

    奔涌內氣如同體內的長河,浩浩湯湯而不見斷絕。這絕非一介四重境的武夫所能具備的氣象,甚至就連高浪等八重境的武夫也是望塵莫及。

    然而,這種超凡脫俗的力量,卻於幻夢之中,在劉恨水的身上展現。他身前的水勢仍在無休無止的疊加堆積,可是其體內的內氣和自身不知來歷的陌生劍法卻有得天獨厚的契合,同樣有一種磅礴浩瀚的力量在體魄之中積累。

    在又一個轉身抽劍之時,他便感覺到了那個契機。一股敢向蒼天問寶劍的豪情,瞬間自胸中升起,浩瀚內氣依附手中的無形雙劍橫掃而起,將身前的連天水幕轉瞬斬開。

    劍勢孤雄,劍氣剛強,生生斬得浩流逆轉,濁浪排空,漫天水霧蒸騰,轉而下起一陣潑天大雨。可腳下,卻只剩泥濘的河道,見證着剛纔的浩大水勢。

    然而,這情景在劉恨水眼中只是一頓,而後撥雲見日,他突然間睜開了雙眼,從睡夢中醒來,目光所及之處,盡是黑黝黝的樹洞,看不見幾分光亮。只是他並未注意到,腦後枕着的那塊骨骼上,一抹毫光轉瞬而逝。

    劉恨水凝神細思,夢中一切都開始逐漸模糊,只是那一篇劍法,確實越發清晰。他剛想演示一番劍法,突然發覺身體之中,內氣已經絲毫不剩,無奈之下,只好席地而坐,運氣修行。

    漫漫長夜,

    匆匆而逝,浮波祕境之中,因爲這新來的十三島武夫,而引發不知發生多少的慘事。這一夜,註定血腥而寂靜。

    天漸拂曉,浮波祕境之中仍然窺不見天日,層層白雲壓得極底,高乘盤坐巨巖是後半夜。但是王潮還是照顧了這個涉世未久的少年,估摸着三更天的時候纔將高乘叫醒,實際上自己已經分攤了半個後夜。

    儘管如此,眼前的境況任然令高乘有些毛骨悚然,起初開始守夜之際,他睡意昏沉,還未徹底醒轉,結果那噬沙地龍出沒于山石之間,啃食野狗殘肢剩骨的聲音駭人聽聞,瞬間將高乘嚇得一個激靈,登時清醒,毫無睡意。

    王潮倒是不以爲意,倒在巨巖之上沉沉睡下,不久之後就有輕輕的鼾聲響起,當然如此的境況之下其實也不可能真正睡着。天色變得很快,轉眼沉雲散盡,又見天光,高乘遠望矮山四野,發現昨日滿地狼藉的野狗骸骨殘屍,此刻已經不見去向,只有些許石塊上沾染的斑駁血跡,證明這昨日發生於此的一場久戰。

    遠處有一道人影漸漸靠近,高乘望去,大喜過望。連忙搖手招呼,所來之人正是楊九江。

    楊九江在珍珠湖中過了一宿,安穩得很,一覺睡到天將亮,行走陸上的兇獸輕易不敢下水,水中橫行的食肉魚類,一旦進入闢水珠的氣泡之中,等於是給楊九江送上門來當飯食。湖中大鱷僅有的一條,已然死在楊九江手中,天時地利俱在,他這一夜比起來別人來,是安穩得太多太多。黎明之時,他在湖中醒來,思索之下,還是決定繼續前行,去和高乘一行會和,在他看來,能有闢水珠到手,已經是不虛此行,接下來的首要目的,當是保護高乘這位公子哥的性命爲主。

    天剛微微亮,楊九江就上到湖面,起身出發了,只是他也沒有想到,高乘二人就被困在了距離珍珠湖並不算太遠的戈壁矮山上。昨日的犬吠之聲,他也有所聽聞,夜晚睡在湖裏,未嘗不是對於東奔西走的野狗羣的一種忌憚與防備。

    他遠遠望見高乘在矮山之頂揮手示意,走到近處纔看到那塊獨樹一幟的巨石,矮山上還有殘存的血跡被楊九江看在眼中,料到昨日這二人,也當是遭遇了一場爭鬥。他漸漸靠近巨石,急的巨石頂上的高乘滿頭冒汗,生怕從山岩的碎隙裂縫中竄出來一羣噬沙地龍,將楊九江啃食殆盡。

    只是直到楊九江走到巨石底下,仍然不見絲毫異常。

    楊九江留意到高乘的神情,走到近前,查問情況,高乘一番解釋,楊九江才知道這矮山底下還生活着噬沙地龍,這個外貌黝黑的矮壯男子憨憨一笑。說道:“噬沙地龍雖然兇名在外,其實分外膽小,地面之上稍有震動,就避之不及。只要沒有強烈的鮮血刺激到它們,往日裏根本不敢冒出地面。而且這噬沙地龍也算是晝伏夜出,白天裏難得一現,不需要太過擔心。”

    楊九江執流紋精鐵叉在手,懷中揣着不能與人言說的闢水珠,意氣風發,絲毫不把噬沙地龍放在眼中,只是不久後的一幕,着實打了他一個耳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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