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劍起滄海 >第六十七章 風起時 當遠行
    昏沉中醒來,高乘睜開眼,卻發現自己躺在牀鋪之上,身上疼得厲害,早先高浪出手教訓兒子時,含怒出手,多少有些重了。

    只是,高乘齜牙咧嘴的在牀鋪上一翻身,趴在枕頭,嘴角卻不由的露出一抹笑意。

    知子莫若父,反過來也一樣,十多年的朝夕相處,對於自家老頭兒的脾氣早已經摸得一清二楚。

    這頓打,沒白挨,至少在高乘看來,他想要出海遠遊的想法,妥了!

    滄海之民,與天地爭鬥,搏出那驚濤駭浪中的一線生機。年少之時,出海闖蕩的不在少數,作爲島主之子,這更可以說是必然之舉,一個連海都不敢出的年輕人,也配叫做武者?

    更何況,就實際而言,不論是高乘心中所渴望的修行祕紋,亦或是曾經希冀過的登臨武道巔峯,都不是固步自封,留守島上可以達成的。

    這也是一個人盡皆知的現象,沒有經過外海的洗禮,不曾見識過外海風光的武夫,不管天資如何卓著,幾乎都無法突破到七重境。

    史上,因爲各類牽絆,亦或是心中憂懼不敢出海的天才武者們不在少數,然而大多是鬱鬱寡歡,消沉度世。

    強者爲尊的觀念,滄海之上深入人心,怯弱之人極受鄙夷。

    高乘趴在軟趴趴的牀鋪上,不禁笑出了聲,他嚮往外海已久,只是一直被高浪拘束着,遲遲不能得償所願罷了。

    年輕人熱血躁動,勇於奮進。然而到底是少了行走海上的生存經驗,按照高浪原先的想法,還是把高乘帶在身邊,再耳濡目染的教上幾年,才放心讓他獨身出海。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誰也不知道高乘年紀輕輕就能躋身到五重境,還被探查出了祕紋修者的潛質。

    這是一種不容錯過的機緣,跟在孟千川的身邊,就連安全也多有保障,一般人雖然不知道,然而如同高浪這般的一島之主,倘若真心要打聽些個祕紋修者的身份,但也有些隱蔽的路數。

    孟千川行走諸海,並未隱藏行蹤,又在千里海領逗留了小半年。期間足以讓十三位島主,探查到他的真實身份了。

    堂堂的“紋川公子”願意領頭,出面保駕護航,對於高浪而言,其實是樂意之至的。

    祕紋修者的傳人稀少,一向是人盡皆知的。別家島主或許還會擔心島上的弟子被半途拋下,然而高浪既然已經知道了自家兒子的祕紋資質,一顆定心丸便已入腹。

    高乘還在臥室裏靜養休息,高浪打得狠了,一時半會兒還真恢復不過來,而那位暴躁老爹,此刻卻正和顏悅色的,與孟千川在島主府的廳堂裏,煮茶論道,賓主盡歡。

    千里海領之上,雲霧瀰漫,浩大雲海遮天蔽日,這一日正好就是沉沉的陰天,大海之上最不缺的就是水汽,天上雲層猶如海浪翻涌,氣象萬千。

    就在這一片人間仙境之中,一抹黑影漸漸靠近,驚散了一羣飛於穹宇之間的海雀。

    那是一艘看上去極爲古怪的圓船,似是一個水桶上撐起了一個高

    帽。有熊熊的烈火在圓船中心焚燒,升騰起熾熱的氣流,將圓船上拴扯着的皮套頂得圓滾。

    倘若是千里海領之中的海民看到這般景象,恐怕是會震驚得一塌糊塗。

    竟然能有船,在天上飛。這簡直是有悖常識,不可思議之事。

    然而,也並不是沒人察覺,在另一處雲霧濃郁,伸手不見五指的高天之上,天穹與雲海極爲分明。

    昔日出現在浮波祕境之中的黃袍男子,此刻懸空而立,盯着眼前翻滾的雲霧,眼神飄遠,似是看到了不可知之久。而後眉頭一皺。

    正欲擡手拍打驅逐什麼,卻又突然間想到了什麼,面色登時難看起來,然而已經舉起的手卻又搖搖擺擺,漸漸放下。

    似是做了什麼抉擇,黃袍男子冷哼一聲,袖袍一甩,顯而易見的含怒而發,天穹之上響起隆隆驚雷之聲,轟鳴傳響。

    而後身影一轉,瞬間消失在雲霧間。

    憑空的一個旱天雷,把那圓船上的幾人嚇了一跳。飛空的圓船上,風格迥異,與滄海之上的舟船截然不同。幾人的衣着服飾也是大不一樣,那紋理模樣,是海上極少見的絲織品。

    滄海之中,土木缺失,培養蠶桑不易,因而大多是以獵殺的海獸外皮,硝製成衣。一件輕薄的絲衫,造價昂貴,製作起來得不償失,通常都是一些豪富的商會里,纔會準備上幾件充做噱頭。

    然而,怪異圓舟上的幾人儘管身穿絲衣身上卻沒絲毫雍容華貴的氣質呈現,一個個陰沉着臉,正猜忌着剛纔突兀剛起的雷聲,從何而來。

    幾人彼此交談,所用的語言與海上通用的海言截然不同,卻也別有韻律,顯然是自成體系。估摸着是四周無人,環境隱蔽安全,幾人嘰嘰哇哇,毫無顧忌的放聲交談。

    只是,因爲天穹之上的雲霧太過濃重,他們並未發覺,在相距怪異舟船不遠的地方,一道矯健的黑影,如影隨形,緊緊跟隨。

    那是一頭頗爲神俊的海鷹,銳利的目光中有着複雜的,有別於兇狂本能的厚重質感,透露出一種匪夷所思的智慧情緒。

    海鷹不聲不響,尾隨在這奇怪的飛舟之後,只有輕柔而堅韌的羽毛在雲霧間帶起“咻咻”空爆聲。

    它的身影畢竟不小,在飛過了一處雲霧略顯稀薄的高空之時,爲圓船上警戒着的幾人所發覺。

    那幾人先前還在風聲笑語,然而下一刻,突然間瞥見了身後的一道黑影,一聲猝不及防的暴喝,幾人紛紛持刃,如臨大敵。警惕的看向身後。

    不過緊接着,他們便發現尾隨身後的,不過是一隻大海之上常見的海鷹。興許是把這飛天的舟船當做了獵物,才尾隨其後。

    普通的海鷹,在這幾個來歷不明的人眼中並不值得如此戒備,紛紛發起了牢騷,似乎是抱怨那個起先警戒出聲的人,大驚小怪。

    那人的臉色上,也有些面紅耳赤,興許是因爲自己一時的草木皆兵,有些羞怒,那人隨手扯下懸掛在圓舟上的一個黑色布袋,布袋裏裝着東西,看起來沉

    甸甸的,直往下墜。

    那人從布袋裏一摸索,掏出一塊漆黑的石塊,一擡頭,狠厲的看向那隻海鷹,而後擡手將石塊飛擲而出。

    那人出手的聲勢,顯而易見是有高深修爲在身,“砰”的一聲巨響,石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激射向海鷹。

    儘管以鳥雀的體型,在空中來去自如,但是在猝不及防之間,海鷹僅僅是微微偏頭,避開頭部傷害。飛射的石塊生生砸在海鷹的左翼上,羽翼劇顫,堅韌的羽毛被得脫落飛散,傷羽上夾雜着猩紅血珠,清晰可見。

    那人還輕咦一聲,並未預料到十拿九穩的一投,居然沒能打爆這海鷹的頭顱,而是被它險之又險的避開。

    海鷹發出一聲淒厲的哀鳴,左翼顯然是受了重創,半攏起來,羽翼受創,即便是海鷹也無法再在高空之中自由翱翔,隨即跌落下雲頭。

    圓船中的幾人也不再在意這海鷹,普通的鳥雀被打了這一石,近乎是必死無疑,哪怕能夠安全降落,在這弱肉強食,生存激烈的海上,也很難活過接下來的日子。

    可惜,這頭海鷹,卻絕非尋常,即使是遭受重創,仍然鼓起完好的右翼,掙扎着盡力保持平衡。搖搖晃晃,一路斜飛滑翔,往雙羽島的方向逃去。

    雙羽島的島主唐海,在自家的島主府上潛心修行,雙羽島的武學體系頗爲獨特,與馴養的海鷹有着頗爲緊密的聯繫,練至高深處,人鷹合一,威力更強三分。

    不過,與鷹聯手顯然與人聯手截然不同,儘管是馴養海鷹,但是絕不是養什麼惹人憐愛的寵物,對於海鷹的野性有着極高的要求。

    因此,一直以來,唐海一邊以祕藥培養,一邊也放任自己馴養的那頭海鷹,獨自在外覓食,兩相兼顧之下。只是與鷹相處日久,多少也會有些影響,自打不久之前,唐海的心頭就心血來潮,有着莫名的感覺不妙。

    果不其然,片刻之後,一聲若有若無的哀鳴響起,唐海也是八重境的強大武者,耳清目明近乎非人,針落在地上都能聽見,一聲鷹鳴落入耳中,他擡首望向天空,只見一道黑影直直墜下。

    唐海雙手一展,如同鳥雀亮翅,向天空之中一撐,雄渾內氣暴起,洶涌而出,將黑影的墜落之勢生生阻下。唐海的一身勁力用得微妙,剛柔並濟,雖然一阻黑影的下墜之勢,但是並未以強擊強,對黑影造成二次傷害。

    黑影墜落在地,撲起一陣塵土飛揚,唐海伸手一揮舞,就將風塵輕鬆散去,露出黑影巨大的身影,赫然是唐海親手調馴出來的那頭海鷹。

    鷹翼之上,白骨森然,還有着仍在流淌滴落的猩紅血滴,左翼的骨結之處,破開一處人頭大的豁口,海鷹的呼吸急促而虛弱,看的唐海心頭震怒,同時悚然一驚。

    有着海鷹作爲特殊的橋樑來溝通消息,唐海對於外海局勢瞭解頗深,眼看着戰火即將波及到千里海領,他特意早做佈置,讓鷹羣終日高飛在千里海領的上空,以示警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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