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籤售會快結束的時候,他鬼使神差地跑上三樓想去找本書,結果那片區域恰巧都是冷門書,沒幾個人,他見着一個姑娘蹲在書架前哭得稀里嘩啦,身上都是類似冰激凌的殘留物,像是被人潑了一身。
她在那兒哭得渾身顫抖,總之在莫戈看來特別慘,他這個人一向沒什麼同情心,正準備走人時,姑娘突然一陣咆哮“你混蛋!”
這三個字響徹安靜的書店三樓,他這時才發現她另一隻手還握着手機。下一秒,手機被她摔得老遠,滾了一地。
其他人因爲這裏的騷動紛紛看過來,彼時莫戈離她只有幾步距離,不知道的還以爲他就是姑娘口中罵的那個混蛋,他想了想,脫下外套給她披上,還想安慰幾句,她反而哭得更兇。
恰好這時編輯尋過來,把他又拉回去籤售了,等結束之後,那姑娘也不見了。
這件事本來莫戈並沒有放在心上,但昨天晚上他鬼使神差上微博點開了私信,又鬼使神差地收到了她的私信,於是兩個人便約在了這個地方。
他從未想過還會跟那姑娘有所交集,但現實有時候比人腦更加充滿想象力。
“你就是莫戈?”
年輕女性的聲音響起時,莫戈擡眼望去,瞧見一張清秀的臉,面帶淺笑,與那天見到的她截然相反。
“馮藍?”他叫出她的名字。
馮藍知道自己找對人了,禮貌地把洗好的衣服交給他“那天謝謝你,我後來想把衣服還給你,打聽到你是那天在書店籤售的漫畫家,但實在找不到你的聯繫方式,只能嘗試微信私信,希望你不要介意。”
談吐得體,舉止大方,莫戈完全無法把眼前這個人和兩天前在書店崩潰痛哭的女人聯繫到一起。
“其實你不用這麼着急,只是一件衣服而已,喝什麼?”
馮藍連忙搖頭說“我還有其他事情,車還停在門口,不能久留。”
莫戈聽出她的意思,認同地點着頭“是啊,這地方挺難停車,天天有交警溜達着來抄牌。”
她抿嘴笑笑,客氣地寒暄了兩句就起身道別了,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人剛離開,陳衍不知又從哪裏冒出來,劈頭蓋臉問道“你怎麼認識她的?”
“看你這架勢,難不成你也認識她?”
“她是阮蘅最好的閨蜜。”
莫戈瞬間咋舌,這個世界未免也太小了,她遇到的在書店裏痛哭的女人居然是阮蘅的閨蜜?
聽莫戈講完兩天前遇上馮藍的事,陳衍眉心微微一蹙,他大致聽阮蘅提起過馮藍的事情,但他們夫妻對彼此的朋友圈都不深入,所以他也不清楚馮藍現在究竟是什麼情況。
莫戈脖子往前一伸,饒有興致地問“她有男朋友了嗎?不對,她結婚了嗎?”
陳衍遲疑道“據說婚姻出了狀況,已經分居了。”
空氣有一瞬間的凝結,莫戈的笑容僵在嘴角,半晌才漸漸褪去“怪不得她會在公共場合不受控制地哭得那麼傷心。”
可是剛纔在她身上又完全看不出來那種喪。
莫戈突然無端端地對她充滿了好奇。
他們還沒正式確認關係那陣子,她偶爾參加聚餐也會被灌酒,酒桌文化在她那幾個領導層里根深蒂固,有一回他去接她的時候發現一整桌的人只剩下一兩個清醒的,其餘都醉趴在桌上,簡直令人歎爲觀止,索性這類聚餐平日裏並不多,因此他也不便計較。
阮蘅睡得很沉,他原本打算把馮藍的事情告訴她,現在看來只能等到明早她清醒的時候了。
不過一個當了母親的人,居然深更半夜才醉着回家,對孩子不聞不問,這像話嗎?
宿醉的滋味可真不好受,阮蘅一覺醒來已經過了早上九點,奇怪的是家裏居然沒有寶寶的哭叫聲,她一時無法適應耳邊死一般的寂靜,慌忙起牀出去找人。千千
一出門就被一陣烤麪包的香味吸引住了,環顧四周,除了在廚房裏忙活的陳衍,月嫂陳姐和寶寶都不見蹤影。
“寶寶呢?”她問背對着自己的陳衍。
陳衍雙手不得空,回頭看了她一眼“你鞋子呢?”
她低頭一看,才發現剛纔自己跑得太急忘了穿鞋,此時赤腳貼着冰冷的地板,猛一哆嗦,又跑回去找了鞋纔出來。
“寶寶呢?”她自覺地往餐桌旁一坐,等着他搗鼓完早餐。
“你還知道自己有個寶寶?”
阮蘅皺起眉頭“你一大早非要這麼陰陽怪氣嗎?”
“你要不要想想你昨晚幾點回來的?還喝得不省人事,你心裏還記着自己有個孩子?”陳衍嘴上不饒人,但動作卻沒停,不多時已經布好了早餐。
阮蘅一時理虧,埋着頭扒了口清粥,就聽陳衍說“你媽想念寶寶,讓陳姐送你媽那兒去了。”
“我媽?我怎麼沒聽說啊?”
“那也得她聯繫的上你纔行。”
陳衍這麼一提醒,阮蘅纔想起來去看手機,果然,她媽從昨晚九點到十一點之間不間斷地打過n個電話,她手機處於靜音狀態,居然一個都沒接到。
“對了,最近馮藍怎麼樣?”
“馮藍?”阮蘅忽然警惕地瞪住他,“你問她幹什麼?”
“我是好心提醒你多關心一下你閨蜜。”他把莫戈發現馮藍痛哭的事情轉述給阮蘅,阮蘅的眉心蹙成一個八字。
“肯定又是她那不成器的前夫又來找她麻煩了,那傢伙成天在家啃老,天天地想一出是一出,還有那家子人也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她把包子一扔,突然間什麼胃口都沒了。
“不是聽說準備離婚嗎?還糾纏着呢?”陳衍早前就聽阮蘅說過一嘴,這都過去多久了,馮藍居然還沒把事兒辦了。
阮蘅睨了他一眼“可不是嗎,有時候男人厚顏無恥起來只能甘拜下風,誰讓當初眼瞎攤上這麼個主兒呢。”
“阮蘅,你指桑罵槐呢?”
“我可沒,是你聽者有鬼吧?”她一溜煙躥進臥房,以最快的速度拾掇好自己,準備在去公司前繞道去趟孃家看看寶寶。
阮蘅坐月子的時候都是由母親胡玲親自照料的,天天被叨叨這個不許那個不準,就差沒把她捆在房間裏不準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