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偌大的皇宮,此時並沒有剩下什麼喜慶的氛圍,反倒是相比平日,冷清了不少,國宴散去,受邀的賓客都已然離去,收拾東西的宮女太監們,反倒是成了皇宮唯一一處還算是有聲音的地方。京城中放出去警戒的禁軍也都撤回來了皇宮,重新給皇宮上了一道嚴密的封鎖。
冷冷清清,夜裏的風,涼意更甚。等到三三兩兩最後收拾大殿的宮女陸續離開,皇宮中再也沒有一點人的聲音,偶爾能夠聽見風聲輕輕地吹過宮巷的聲音,和外面繁華的夜市相比,就像是兩個世界一般。子時,已經到了深更,放下手中最後的一本摺子,這是第一天坐在這個位置之上,把身爲帝王的事情做完。
“陛下!您已錯過了時辰,卻不該錯過事情!”
身後的人,小心的提醒着江冬景。
“我,,朕知道了!”
他知道,自己今後的一大段時間裏,恐怕都無法離開那個現在還在等他的人兒和那個人身後的家族力量。一本一本梳理奏摺的時候,他其實想過自己應該怎樣去面對,只是,他不知道該怎麼做,突然間,自己就在這個位置上了,突然間,他從被保護的人就變成了需要保護別人的人了。這樣的轉換,讓人很不適應。月下唯有身影投,與誰廝守,酒入愁腸不解愁。這樣的滋味,攪得他的心很亂,很亂。
皇宮中沒有新建的宮室,只是重新裝飾了一間宮殿作爲江冬景的寢殿,這裏並不大,繞着曲折的迴廊,踏出腳下的每一步,廊外,是平靜的如同死水的湖水,而等待他的那個人,此時正好處在和他相對的位置,本想多走幾步路多費些時間,誰知道,這條路雖遠一點,卻走到了一般就已經和人對面相逢。
“罷了!退下吧。”
他分明看的清楚,臨湖而建的殿外,是那個等着他的人,沒有如同想象中那樣,那個人身上沒有穿着紅衣,她早已換上了一身常服,只是那紅色的蓋頭,卻還在她的頭上,是那樣的顯眼。
就這樣靜靜的對望着,似乎對面的那個人也知道自己在凝望着她,只是沒有動作,沒有出聲,小湖並不大,這只是前朝留下來的殘跡,只是後來引了外邊的活水進來,才讓這一點美景留存下來,水裏邊,開着不知名的幾朵花,在這樣的節氣,說的上是足夠頑強的生命了。
許久,江冬景還是鼓起勇氣,踏着清湖,在湖面盪開幾點漣漪,隨後輕飄飄的落在女子的身前。
女子坐着,並沒有起身,只是頭稍稍的揚起,江冬景覺得,自己似乎隔着那紅色的蓋頭,能夠看到那一雙灼灼的目光,盯着自己,期望自己說些什麼。
“你打算什麼時候,才願意掀開我的蓋頭?”
“噢,噢,好,我,掀,,”
江冬景知道這是自己疏忽了,可是當他伸出手的時候,他不由得覺得自己的手在發抖。他不知道自己是欣喜,還是怕了。蓋頭是絲綢做的,夜深了,沾染了幾分夜的涼意,觸及到的時候,江冬景的心裏,突然“咯噔”一下,讓他的手掀起一半時,突然停住,不敢再繼續下去。
只是,他察覺到自己的手腕處,傳來另外一陣冰涼,回過神時,一直白壁一樣的手抓住了他,然後帶着他的手,把女子頭上的蓋頭徹底掀去。
一張絕美的臉頰,一雙灼灼的目光,讓失神又回神的江冬景,再度失神。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是用這樣的方式,掀開了自己妻子的紅蓋頭。
“你在猶豫。”
“我,,,”
“你還在害怕。”
“。。。”
江冬景不知道如何回答,他語塞了,任憑對方的追問。
“可你的手,卻是溫熱的,不是嗎?”
江冬景一愣,更加不知所措。兩人目光對視的剎那,江冬景再也忘不掉眼前的目光,似乎穿透了他的眼,直接照進了他的心裏,他的心在狂跳,就如同是被人的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的時候那種瘋狂的慌亂,可是同時,卻又感受到一股極度的喜悅,說不清楚,他想開口說些什麼,可是嘴怎麼也張不開,面對站在自己身前,這個已經成爲了自己妻子的人,在他嘴裏,言語的力量是那麼的蒼白。
“你在顧慮什麼?是我不能做一個好的妻子,還是不能做一個好的皇后,還是,我們之間真的就只是毫無感情的利益交換嗎?”
此刻他是顯得如此的慌張,這些問題他不是沒有答案,只是當真的有人把這個問題放在他的面前的時候,他慌張的,不知道怎麼回答,那些字句,明明是那麼的簡單,卻不知道怎麼樣從嘴裏吐出來。
握着他的手並沒有放下,反倒是更用力了些,像是怕他跑掉了似的,而他的手,卻不敢使出更大的力量,手掌中,此時拿着的那張紅蓋頭,被也得風輕輕地吹起,輕飄飄的揚起。輕輕飄揚起的蓋頭,一點一點的隨風晃動,如同他此刻內心的躁動一般,無法控制。
風似乎大了一點,手輕輕的一抖,蓋頭隨着風飄了出去,輕輕的落在了欄杆上,他的心如同是落下的蓋頭,稍稍平靜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