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的盡頭,總歸是要過年的,這一年過去的並不那麼和順,可對於大多數的百姓來說,年還是要過的,梁京的街頭,紅燈籠高高的掛起,所有的一切已經準備妥當,就等着年夜的到來。

    臘月二十八,旭淵王子已經在梁京呆了許久,仍然沒有返程的跡象,此時旭淵的監國太子拓跋狐已經察覺到事情的不妙,整個旭淵國內那點單薄的過年氛圍,已經被空前壓抑的戰爭陰霾驅趕的乾乾淨淨,每一個城市都在儘可能的將兵源輸送到前方,甚至一些大城之中,守衛城池的軍隊只剩下了不足五百人,除了王城還有十萬人的後備軍之外,全國上下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了前線和邊境。

    “失算了,我這個二弟,最終還是沒有能拿下他,江順詒可真是大膽,居然敢相信他!”

    “滇西莫慌,就算是他和梁國結盟,他也翻不起多大的浪來。”

    拓跋狸很生氣,狠狠地拍了拍桌子,卻又把手震得生疼,到底還是沒有好利索,年底了,身體大致好全了,可是內力還沒有恢復,要不然桌子就直接碎了,當初捱了蘇雨霰那一掌,後果是這樣的嚴重。

    “不過也正好到了敵國去,一下子全端掉,省了我的心!我們祕密武器到哪裏了?”

    “今年的風雪格外的大,比預想的形成晚了些,但初一定能趕到王城,到時候隨殿下一同出發。”

    江冬景這邊,力量也已經集結完畢,從江南調撥的軍餉和人馬已經抵達梁京,東北戰線杜燕然在收到增兵三萬之後,早就做好了反攻的準備,驪戎只能集結剩下所有人馬,乾脆讓出了中間地帶,全力在武,寧,慶,懷四州,以十萬人的防線,固守待援,在兵力上已經不佔優勢,驪戎沒有旭淵那種瘋狂的搏命的想法,他們在等待西線的轉機,國內的力量集結了起來,那是驪戎最後的本錢。至於和旭淵相持的戰線上,梁國在揭陽城重整旗鼓,把所有的殘軍整頓,併入一部分地方軍精銳,組成揭陽軍五萬人,在各處關口嚴加布防,在揭陽軍身後,是嚴陣以待的十萬大軍。

    戰事的陰霾越來越重,壓得人快要喘不過氣來。江湖上更是如此,一些經營產業的江湖家族,此刻已經斷了生意的道路,有了消長,自然就會有了趁勢而起的人,一些地方的江湖霸主逐漸失去對其餘勢力的控制,江湖的變動也開始了,在戰事開始前,一場劇烈的變動已經開始。千千

    臘月二十九,年前的最後一天,梁京飄散的雪花少見的停了,街上三三兩兩的有些剷雪的人,相互道一聲早年,也許是因爲壓的太狠了,一些大戶人家的老太爺,老主子也拿上了傢伙什上了街,他們都明白,這個年,終究是過不好的。朝廷這一段時間,是休朝的時間,江冬景此時正看着窗外的池塘,那一方御花園裏的池塘,此刻已經被凍了一層厚厚的冰,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之所以起名冬景,就是因爲他在這個時節降生。斗室蕭蕭日晏眠,疏狂惟與懶相便。每一個人都想要有這樣一個慵懶的冬日,只是對於江冬景而言,這兩年來的冬景,都不是那麼的美妙。

    “在想什麼?”

    一碗熱熱的粉羹放在了他的面前,附帶着的還有一道溫柔的女聲。

    “他們來了,你是要現在見,還是喫完再見。”

    “我從未想過,坐上這個位置,是這樣的寒冷,現在我明白當初皇兄上位那比我艱難十倍的過程,是怎樣的難熬,就像這外面已經凍封了的水池。”

    “水池凍封了,卻遲早會有解封的時候。只要我們還能到那個時候,你可願與我一起看?”

    入宮之後,江冬景和樂天悅相處的時間並不很多,他們除了每日相擁入眠,所有的時間幾乎都是分開的。生長在外面那些望族中的閨中佳麗,並不知道此刻的兩人承受多大的壓力。這種閒暇的時候,成了自新婚以來,兩個人可以好好相處不受打擾的好時光。

    愛意也許並不需要一起經歷什麼,只是很多的時候,我們難免的成爲了彼此都需要爲對方遮風避雨的那個人。

    “一起喫一點吧,一會兒再出去,過完年,也許就沒有這樣的好機會了。”

    沒有人在意他們在說些什麼悄悄話,來的人也沒有等多久,張家兄弟,還有樂五音這個樂家掌門人,拓跋狸和他的護衛,吳家父子,這是寢宮旁邊的一間小暖閣。一切如常,唯一不同的是,張家兄弟,張子燁是身披戰甲來的,精緻的鎖子甲,燁燁生輝。

    “都到了,請坐。”

    這是最後的一輪商議,完成之後,每個人做每一個人的事,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至於張家爲什麼會加入到皇室這一邊,原因只有他們自己知道,張子燁是作爲梁國的西線元帥來的,敲定了最後的細節,他就要奔赴前線,而張子燁則會帶着張家的力量轉移到江南,拓跋狸也需要接收他的力量。

    暖閣中沒有談多久,最先走的是張子燁,身後除了一小隊張家的精銳護衛,之後就是兩千禁軍衛從護送,飛速趕往前線大營,說起來,也許是因爲戰事發生的太過突然,也戛然而止的那麼及時,很多人都沒有意識到,其實當初正北雪嶺突入的朔楚軍,在正北方的麟,勝,豐,汝,陝,虢六州之地,就已經留下了一條穿行的道路,如果當初他們轉而直接進攻梁都,最近的距離不過三州之地,騎兵快馬兩日就可抵達。這六州也是接下來,最有可能成爲戰場的州府,集結起來的梁國軍隊,大多也放在了這裏。

    好在由於戰事停頓了一段時間,能夠轉移的東西都已經轉移到了梁都,甚至更遠的江南,而在張子燁踏上了征途之後,同門的張子野也帶着一部分張家人祕密的踏上了前往江南的路,大半都是產業的轉移,戰事一起,就算是再大的武林勢力,也不得不避而遠之,張家也不例外,樂家也不例外。

    二十九日的夜晚,梁都已經有些地方燃起了煙火,雖然不多,三三兩兩的升起在夜空中,東一處西一處的在這空曠寂寥的天地間綻放,留下一抹絢爛之後消失不見,可比起這天地的壯闊,幾朵煙火留下的痕跡實在太小太小,偶爾有些空當的時間,沒有了一點兒聲響,似乎就不知道都幹什麼去了,本來應該熱鬧的梁都,現在的卻將繁華藏起,猶如一個姑娘突然掩去了自己的芳容,留給人的是無限的遐想而已。城中走了不少的人,尤其是一些大家族,爲了自保,必須要走,剩下的大多是走不脫的人,因爲各種各樣的理由。

    整整一天,雪花都沒有再一次降臨,夜空中只有冷,極度的冷意,讓裹着厚厚貂裘的人都不免的想打個冷戰。翻過子時,就真的是這一年的最後一天了,江冬景一夜未眠,坐在窗前癡癡地等,等,不知道是在等誰,天邊的亮色出現的時分,他還是沒有離開窗前。直到整個世界歸於亮色,才喫力的站起身,靠着椅子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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