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沈家頗爲怨恨,覺得是沈家害他老爹走火入魔,但他對這些玄而又玄的事情,骨子裏也是相信的。
“你們修行的人,是不是能喫仙藥啊?”老嚴忍不住向我打聽。
“現在什麼年代了,凡人口中的仙藥,你敢喫嗎?”我白了他一眼,這傢伙的思想就是不勞而獲、一步登天那種,難怪會深陷賭博的泥潭。
“……我看我老爸喫過一種粉……他說是一個高人給他的,吃了之後確實精神煥發。”老嚴渾濁的目光打量着我,試探着問。
“沒有這種東西,想要身強體壯,只有清心寡慾、好好修行、好好鍛鍊。”我回答道。
“哼……你年紀輕輕!肯定不懂!我老爸爲了買這種仙藥,花了好多錢!他那些古錢幣,據說是古代一個地方王爺的墓裏出來的,可以辟邪——”老嚴滔滔不絕的說道。
“據說那是個虛冢,根據棺槨裏面的東西推斷,是個小孩兒,但是小孩兒的屍骨已經不見了,高人說是羽化登仙了……”
小孩兒的屍骨?
“你說的墓,難不成是在北邊不遠處的荒山裏?”我問道。
老嚴有些喫驚,似乎奇怪我怎麼知道。
“那個墓,前山都塌了,不是什麼好墓地。”我暗暗心驚,原來兜兜轉轉一大圈,只要沾染了因緣的人都跑不掉。
我媽去找過我爸,嚴老先生追了過去,在我媽結陣的時候剛好將他包在了空間夾縫裏,我媽沒發現他、但他目睹了一些東西,此後二三十年潛心研究,逐漸走火入魔。
那個墓,就是魔尊信仰的遺民們拼死守護的墓,結合那個日本和尚手中的記錄來看,當年侵略者敗退時,希望將那具不朽的屍骨運走研究,結果被魔尊的信徒們封入結界。
那個時候血染河山、人命如草,大概很多魔道之人在世間佈道修行,所謂的高人,正道也有、旁門也有,魚龍混雜、良莠不齊。
可是,道講究傳承、機緣、悟性,甚至可以說缺一不可。
若只是愛好和研究,那千萬不能執妄入魔,天道承負,有可能這個“負”會落在自己身上,也有可能會貽害家人、禍及子孫。
老嚴愣愣的看着我,忽然問道:“你……你幾歲了?”
“啊?”我愣了愣。
他突然一抖,有些瘋癲的說道:“莫非、你、你就是那個女人?!你就是二十多年前那個女人!是你把我爸引入了邪道!”
什麼意思?我忍不住問道:“你見過二十多年前那個女人?”
“我當然沒有!我爸不知道什麼時候、偷拍過一張,那女人偶爾會來學校……對……對……越看越像!”他驚恐的瞪着我。
“偷拍,那照片在哪兒?!”我心裏有些激動,忍不住湊上去,隔着木柵欄問道。
“早、早就燒了!我早就偷偷燒掉了!你別靠近我——你——你——”老嚴看我突然靠近,驚恐萬狀,面容扭曲,呼吸急促,好像隨時都會昏厥。
我怕把他嚇出問題,忙示意門外的弟子來安撫他。
剛抽身兩步,他喘着氣嚷道:“你是魔鬼嗎!這麼多年,爲什麼你還這麼年輕——我爸喫的藥,難道就是你給他的?!三萬塊一副的五石散啊!你、你害得我家——唔唔唔——”
他突然抽搐起來,嚇得守衛的弟子掐人中,灌湯藥。
冷不防,肩膀上一雙清冷的手壓了下來。
回頭一看,江起雲淡淡的看着我,因爲他身高的優勢,我總是微微仰頭,看着他垂下眼眸,俾睨又慈悲。
“……你慌什麼?”他幽幽的說道。
“他……他說我像誰?”我腦子有些亂。
“你說呢。”江起雲手上稍微用力,將我按坐在椅子上,“教你誦讀這麼幾年的功課,還是這麼一驚一乍的……心未澄、欲未遣,什麼時候才能得登仙籙。”
我無奈的笑了笑:“……我修行,不是爲了什麼仙不仙的,只是追隨你的腳步。”
“有區別嗎?”江起雲的聲音略有些嚴厲:“無仙籙,不能入山門,不入山門,又如何能往來三界?你以爲憑藉鬼差身份,能到冥府找我,就萬事大吉了?若有日,我去往上界,你去哪裏尋我?”
我微微張口,卻不知道怎麼反駁。
“……可是,人的時間太短了,可能我窮盡一生也無法得登仙籙呢?而且人會有意外的,生老病死,突如其來……”我想起早逝的母親,茫然的腦海中浮現一絲悲涼。
江起雲勾了勾脣角:“修行,也如同登山,亦如同歲月,只有走過之後,纔會看到不一樣的風景,纔會有不同的了悟。”
我說不過他,低頭無奈的笑了笑。
江起雲的手很好看,其實,不止是手,他的一根頭髮絲,都是帶着仙氣的。
看着他衣袍下襬上暗線繡着的祥雲,我忽然有一種虛無縹緲的緊張感,忙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子。
“……起雲,若是因緣業果兜兜轉轉,那我們最後的結局,會是什麼?”我有些心慌的問。
江起雲垂眸看着我,另一隻手輕輕撫上我的頭。
“依你這笨笨的小腦袋,還是別想這麼多……聽我的話,比什麼都有用。”江起雲嘆口氣。
我也想聽,可是有些疑問,就像在心裏種了一棵苗。
我母親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她和我的容貌很像麼?
那麼早就離世,讓我連夢中都無法得見她的音容。
在沈家做代理家主這三年,我從不同的渠道稍微瞭解到一些母親生前的軌跡。
她是沈家的繼承人,一位衆星捧月的大家閨秀,但是行事作風又有些特立獨行,沈家的藏寶閣和庫房裏經常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總管也說不清楚來歷,而且有些奇怪的符咒,還是我母親那時候流傳下來的。
她是沈家老一輩記憶中百年一見的奇才,備受期待,卻放棄了繼承人的身份,跟了我老爸那麼一個“不着調”的老頑童。
……情之一字,真是誰也說不清楚。
我明白江起雲的用心,他在用他的方法,給我一些提醒和暗示,我似乎只能伸手抓着他的衣袖,一點點的往前摸索。
走出這個小院的時候,我看了一眼不遠處燒焦的院子,發現有一些奇怪的小東西……隱隱約約,在動?
“那是什麼?”現在封山修行,弟子們陸陸續續回山,可不能再有什麼魔界尊神的冒出來大打出手了啊!
江起雲被我拖着前去查看,滿臉都是百無聊賴的表情:“……還能是什麼?大概是殷肅白派來整理院子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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