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明秦國公 >第一百一十五章 血祭先祖
    臘月三十下午,袁凌鳯換上了宗主盔甲,破舊的山文甲上滿布刀槍斧鉞的痕跡,這副破碎不堪的盔甲,上面葉片斑駁,新制的甲片泛着藍光,老舊的甲片帶着赤紅的鐵鏽,三百嶺衛經歷的大規模的換人,年齡最大者是二十三歲的袁凌武,年齡最小的是十七歲的袁凌環。

    喫過午飯,在族人的目送下,袁凌鳯帶着三百嶺衛前往四碑墳,這裏是袁氏家族墓地,每一座墳瑩都修整的一模一樣,越往裏面石碑的顏色越重,新添上去的紅漆在經歷幾百年的石碑上顯得有一份怪異。

    走到最裏面,是一排北崖袁氏第一代開拓者的墳墓,袁凌鳯站在最前,將寫好的祭表焚燒。

    紙灰上揚。

    “跪……”袁凌鳯洪亮的聲音驚飛墓地裏面的鳥獸。

    “咵……”所有人包括袁凌鳯單膝跪地。

    “咔……”袁凌鳯和身後嶺衛動作一致,右手敲擊着左胸,鐵質護手敲擊左胸的盔甲上發出聲響巨大的轟鳴。

    “北崖袁氏七代宗主袁凌鳯率凌字輩嶺衛祭拜先祖,求先祖保佑我等,沙場征戰,魂歸故里。”袁凌鳯帶着悲慼的聲音傳遍了墓地的每一寸角落。

    “沙場征戰,魂歸故里。”嶺衛面甲下的聲音嗡鳴。

    別的將門求活,求戰可必勝。但北崖袁氏只求魂歸故里,因爲戰場上是不會不死人的,只是關中嶺衛的字典裏面從來沒有畏懼,生命的誕生是偶然,唯有死亡是必然。

    “落魂。”袁凌鳯從腰間抽出一支短匕,在自己的左手上劃出一道傷口,將左手緊握,鮮血滴在雪地上,暗紅的血滴滴在白雪上,身後的嶺衛也一一照做。

    “落身。”袁凌鳯將頭盔取下,將一縷頭髮割下,用帶着血液的左手將頭髮放在滴着鮮血的雪地上。

    身後嶺衛默默無聲,隨着袁凌鳯做着相同的事情。

    從今往後,沙場征戰,馬革裹屍只是少數,多少關中男兒少出關,戰死異地他鄉,英魂不得還鄉。

    落魂和落身,就是將自己的靈魂和身體置於祖地,哪怕有一天戰死沙場,也不怕自己做一孤魂野鬼。

    “起。”

    “咔嚓,轟……”袁凌鳯和嶺衛站起來,從今往後,三百嶺衛將常伴袁凌鳯身邊,袁凌鳯大戟所指便是三百畫戟所在。

    “請先祖英魂歸家,歸……”袁凌鳯和嶺衛從墓地回北崖,北崖袁氏本就是將門,六代將門,沒有出過什麼大將軍,但是北崖袁氏卻是正兒八經的將門。

    八萬族人們早已經肅立在北崖堡北門外,迎接着剛剛從祖墳歸來的嶺衛。

    沿着路,袁氏族人排列兩排,整整排了三裏地,此時朱慈烺站在北門箭樓看着這番壯觀的景象,秦人尚武,北崖袁氏六代人將自己身上刻上屬於曾經那個國號爲秦的帝國靈魂。

    朱慈烺看着從遠方緩緩走來的嶺衛和領頭的袁凌鳯,在聽到隊伍中傳來的:“赳赳老秦,共赴國難……”一首秦殤,道不盡關中男兒的烈烈雄風。

    朱慈烺激動的不能自已,身居深宮的他何時見過這番景象。

    道路兩旁的袁氏族人在嶺衛經過時,男子躬身行禮,女子半蹲做福,這是屬於關中爲軍者的榮耀,而這份榮耀需要鮮血去鑄就。

    “今日嶺衛祭祖,日後當爲國死戰,每戰必先,戰至最後一人。”袁凌鳯走到北門外臨時搭建的木臺上對着下面的嶺衛說道。

    袁凌武看着站在臺上的袁凌鳯以拳捶胸,身後嶺衛整齊的行禮。

    “關中嶺衛願隨宗主征戰沙場,爲國征戰,每戰必先,戰至最後一人。”袁凌武扯着嗓子喊道。

    “風,風,風……”嶺衛錘着胸口呼喊道。

    路邊的袁氏族人也隨着呼喊:“風,風,風……”

    朱慈烺聽着箭樓下震天的呼喊,閉着眼渾身顫抖着,北崖袁氏給他帶來的“驚喜”太大了,他現在似乎明白爲什麼父皇和母后選擇北崖袁氏作爲這兩年自己的暫留地了。

    那麼多的國公,侯爺,伯爵,單單挑中了北崖袁氏,有哪一個家族有如此榮幸。可以讓一國儲君留居兩年。

    “兩年,吾要看看你袁凌鳯是不是父皇嘴中的王佐之才。”朱慈烺的聲音淹沒在底下的震天呼喊中。

    可能直到幾十年後,朱慈烺纔會明白自己來到北崖這兩年到底收穫了什麼。

    午後張燈結綵的北崖在那份慷慨激昂中平添了一份熱鬧。

    八萬人將北崖堡擠的嚴嚴實實,太陽剛落山,在各自家主族老的帶領下,每一個男子都去往祠堂祭拜先祖。

    回到各自小家的人,父親在桌上給自己的孩子講述那些先祖們從湖北公安遷至北崖堡,在這些年間,爲了在這關中生存下去,多少人悲歌熱血的故事,家族是什麼?

    家族是血緣,家族是每一個人在這世間的依靠,家族是每一個人的付出和熱血。

    袁凌鳯此時抱着小丫頭,小丫頭此時剛會說一些簡單的字詞,袁凌鳯講述自己所知道的先祖故事,小丫頭雖然不知道袁凌鳯口中的那些人和事,但卻聽得很認真。

    袁凌鳯陪着小丫頭喫完晚飯,孤獨是一種習慣,一種讓人上癮的習慣,路邊撿到的這個孩子讓袁凌鳯在這世間有了牽掛,也讓他的孤獨不至於墮入深淵,凝望深淵,卻不知道有一天自己便是深淵,小丫頭,袁憐雪讓袁凌鳯在墮入深淵之時抓住了一根拯救自己的繩子。

    出北崖兩年時間,袁凌鳯從一開始的殺氣縱橫,到現在的冷鋒內斂,這個孩子在隱約間起了決定性的作用。

    而這些袁凌鳯自己卻沒有很深刻的印象,不過這一年多來,袁凌鳯做事留一線,不再如之前不計後果的莽撞,不知道這是好還是壞。

    哄睡了小丫頭,袁凌鳯將憐雪放到她的小牀上,蓋好小被子。

    望着小丫頭吹彈可破的小臉蛋,袁凌鳯嘆了一口氣說道:“女子爲母強,沒想到我也是如此。”

    袁凌鳯起身,小禾爲他披上一件棉袍,袁凌鳯去往前院,老趙夫婦和一衆親兵還有那些冒名的錦衣衛供奉正在守着歲。

    朱慈烺此時也在這裏,孤獨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裏面會被無限放大,這也是老趙夫婦爲什麼把這些人聚在一起的原因,人多才有人氣。

    各個小屋子裏面的熱鬧非凡,每個人都知道今天日子特殊,所以今夜唯有烈酒可以解憂,每個人都避免自己提及那些不合於時的話,袁凌鳯在外面聽到裏面的熱鬧,卻沒有去叨擾。

    靴子踩在雪地上,吱呀聲很好聽,袁凌鳯走到老趙夫婦的屋子裏面,朱慈烺看了一眼袁凌鳯,露出一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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