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前的冬天,銀裝素裹,雪花一片片從半空之中緩慢落下,大地上彷彿被鋪上了一件銀白的素衣,從高空俯瞰,世界處於一片白茫茫之中。

    即使溫度已經低到了零下十幾度,這是一個寒冷的冬天。太陽依舊散發着耀眼的光芒,那一片片的白茫積雪,在陽光的照耀下,散發出絢目的亮光。

    那閃起的珍珠一般的光芒,讓御劍飛行翱翔於天際的王權護衛都有那麼一刻失神。

    溫度雖低,但是山莊中的衆人卻是忙碌的滿頭大汗。

    在這個死亡率極高的世界中,更別提孕婦了,每一次的生產,都是一次考驗,徘徊於黃泉與現世之間的考驗,一個不留神,隨着生命力的流逝,王權家的夫人可能就要離世了。

    尤其這已經是第三次生產了,高齡,體弱,似乎已經在隱隱約約宣告其以其腹中的胎兒死刑了。

    屋檐下,中年人如一杆長槍一柄寶劍,挺立在天地之間,很久很久了,男人就像一把斂去了光芒深藏於內,外表樸實無華的絕世寶劍,只有在少許,纔會展露出,其猙獰的鋒芒。

    雪花在寒風的吹拂之下,打着旋兒,緩緩的落在了中年人肩上。

    橙黃內鑲鮮紅的寬大道袍,深灰色中衣,白色裏衣,很普通的衣着,甚至有些單薄,只是穿在男人身上,卻有了種凜冽之勢。

    歲月磨平了尖角,也模糊了記憶。

    在時間的長河時,曾經風華正茂,鮮衣怒馬的少年郎。那個一人一劍,將王權之名再一次狠狠的印在衆生心裏,刻在羣妖心中,成爲無數人,無數妖揮之不去的噩夢的男人也老了。

    歲月在他的臉上留下了太多的痕跡,曾經那個翩翩少年,早已被深深的皺紋,粗糙的皮膚,蒼老的面容,灰白的發須所取代。

    小小的雪花,在中年人炙熱的體溫之下,很快就融化了,新生的雪水滲入了厚重的布料之中,中年人的肩頭逐漸被越來越多的雪花堆積,被打溼。

    然而,中年人毫不在意。

    走廊深處的裏房之中,大量的僕人進進出出,年幼的丫鬟滿臉慌張,甚至在端出水盆邁過木檻之際,一個不小心,絆倒了。

    “哐當”銅盆摔落在地,同時也在年幼的丫鬟心中打了一個驚雷,來不及反應,出於身體的本能,年幼的她下意識的跪倒在地,將頭埋得低低的,藏進了寬大的衣袖之中。

    她不敢擡頭,不過可以想象的是,接下來,她將承受的定是家主的雷霆之怒。

    嚴格,不管是對下人,還是對自己,家主都是一個苛刻到極點的人。

    犯了錯,就要受罰,這是王權家衆人皆知的。

    遲遲,久到彷彿過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漫長到小丫鬟都不敢大聲呼吸之際,家主也沒有發話。

    銅盆中傾灑出的是一盆血水,然而,陸陸續續從裏側還有更多的丫鬟端出一盆又一盆血水。

    “老爺。”

    “讓她下去吧。”

    視野的上角被遮蔽了,一柄小竹傘撐在了中年人頭頂。

    聽到那熟悉的稱呼,中年人知道,是他來了。

    頭須將近全白,白白胖胖的,眸子幾乎眯成了一條縫的,身材有些發福走樣,大量的肌肉鬆軟垂化了下來,初具規模的小肚腩,再加上白淨多肉的臉上始終掛着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讓人看上去就覺得喜感,慈祥得就像是鄰家退休的老爺爺一樣。

    然而,熟悉的人都知道。

    這位可不是心慈手軟的主,如果說,家主是苛刻家規的提出者,那麼這位,就是忠貞不渝的執行者。

    笑裏藏刀,笑面佛,是對他最好的詮釋了。

    因爲抑制不住的疼痛而發出的高亢的慘叫聲,變得斷斷續續,越來越虛弱,越來越小聲,直到細若蚊吟,外界再也聽不到。

    胖乎乎的老管家目光微微下移

    身側那人寬大的衣袍之下,一雙拳頭已經捏得是青筋暴露,曾經,那個刀削一般丰神俊朗,沉不住氣的少年郎隱隱約約又浮現在了老管家眼中。

    很顯然,眼前面無表情的中年人,實際上內心中遠不如他表面上那麼鎮定。

    沉寂了許久,內室之中突然傳來了一陣陣吵鬧聲,有僕人驚慌的喊叫聲,有桌盆被打翻在地的聲音,還有年輕的丫鬟抑制不住的哭泣聲。

    “家主,家主不好了,夫人,夫人她……”

    不待來人說完,猶如個樁子立在原地的中年人動了,那急躁不安的心,即使是面上不顯,旁人也很容易感受的到,家主的動作亂了,與平常相比要顯得粗暴的多。

    “她……”

    話到口中,中年人依舊沒能喊出那人的名字,即使這人已經是他兩個孩子的母親了。

    那是十多年前,他的父親,上一任的王權家主,早早就爲他安排好得婚事。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就算是動物,冰冷的物件,在相處了數十年之後,人們還會對其產生深厚的情誼,又何況是人呢。

    “夫人她……”

    片刻,一想到那個陪伴了他數十年的女子,很可能再也見不到了,猛地,內心深處像是被人用力揪住了一般,火辣辣的疼,傳遍全身的疼痛。

    就像一件很重要的東西落入了旁人了手中,而他只能無能無力。

    終於,他明白了,那是不捨。

    就在男人拋下了一切,放下了所有的尊嚴,想要真正展露心扉去見那個女人之時,不遠處,王權山莊的中中突兀的亮起了一道貫穿天地的金光。

    那是……

    那個地方男人實在太熟悉了

    那是劍堂,王權劍所在之地

    “何方宵小,居然敢在這時前來盜取王權劍,是誰給你的膽子,敢在王權家撒野!”

    猶如滾雷一般,王權家主的聲音響徹天空。

    男人怒了,如同一頭髮怒的雄獅,那眸光中閃爍的全是不加掩示的殺意。

    這個眼神,費管家實在是太熟悉了。

    任何一個敢於挑戰王權家權威的人,不管是人,還是勢力,全都已經成爲歷史了。

    “費仲,去把人給我抓過來,我倒要看看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在王權家面前撒野!”

    老管家點了點頭,下一刻整個人已經瞬移到半空之中,如同一道流星一般,飛快的趕向了劍堂。

    昏暗的房屋中瀰漫着說不出的異味,以及濃重的血腥味。一旁的老嬤嬤欲言又止,卻不敢上前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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