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現在自己疼愛莫品的樣子，腦中也勾畫着，是不是當時的莫巨舶也是這樣抱着他的，可是年歲太久了，他肯定不記得這些事情了。
到底是什麼讓莫巨舶性情大變，這些他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記憶中他的父親，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即使和他不是特別親近，也不會如同現在這樣針尖對麥芒。
他就是不理解。
“尤尤，你如果經歷這種事情，你該怎麼辦？”
莫洵樓擡起頭來，看着明子尤的眼神中帶着一些他自己都沒有發現的迷茫。
這是明子尤這段時間以來，第一次看到莫洵樓露出這樣的表情，上一次他這樣的表情，已經是好幾個月以前了。
說到底，外界傳言莫洵樓再怎麼樣厲害，在這兒，他也只是個普通人而已。
“別怕，我和你在一起，有什麼，我會和你擔着的。”
明子尤捏着莫洵樓的大手，只有這樣的安慰，才能讓莫洵樓的心情稍微的好一點了吧。
明子尤不知道，但是她能做的，就是好好的陪着莫洵樓，即使今天就這樣，或者莫巨舶再說出更加過分的話，也有她陪着莫洵樓。
其實明子尤現在也是迷茫的，她想要讓這父子兩個和解，又覺得這莫巨舶實在可惡。
但是真的到了莫巨舶病重的這個時候，她心中又覺得似乎有些難受。
在她的角度看來，莫巨舶始終是莫洵樓的父親，所以她難受是正常的吧。
莫洵樓不一樣，莫洵樓童年少年時期，接觸到的都是冰冷的莫家。
所以感觸有所不同也是正常，但是明子尤能感覺到的，從莫洵樓身上傳來的淡淡的悲傷。
對於莫巨舶即將走了這個事實，莫洵樓是傷心的。
這就夠了，這足夠說明，她的英雄是個有血有肉的人，並非鐵石心腸。
“阿樓，人固有一死，現在是病痛要讓莫巨舶去我們也沒有辦法，其實真的不要留下遺憾就好了。”
明子尤說道，莫洵樓輕微的點點頭，他將睡着了的莫品放在莫囂旁邊，然後正準備轉過頭來好明子尤說說話，卻聽見黃燕青大叫了一聲。
“老莫……老莫你怎麼了？”
黃燕青的聲音中帶着絕望，兩人一聽，知道事情不好，連忙三步並作兩步的走到牀邊，莫巨舶這個時候似乎已經油盡燈枯了。
生命從他的身體裏一點一點的被抽離了。
但是莫巨舶的臉上竟然帶着笑容，莫洵樓不理解，爲什麼到這種時候，莫巨舶居然能笑的出來。
“爲什麼？”
莫洵樓看着牀上的莫巨舶，可是莫巨舶始終沒有再理會他一下，可能是覺得沒有必要了。
莫洵樓的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情感在翻滾，也許就是這樣了，對了，莫巨舶不就是這樣的嗎？
莫洵樓怔怔的站在原地，沒想到莫巨舶下一句話卻讓他的精神一下子被提起了。
莫巨舶虛弱極了的聲音，斷斷續續的說了一句話，確切的說，是一個
“洵雲，洵……洵雲啊。”
莫巨舶叫的這個名字，然後慢慢的將眼睛閉上了，莫洵樓卻被這個名字驚的愣在了原地。
不爲別的，洵雲，是他母親的名字。。
莫巨舶的手已經無力的垂下了，他永遠的離開了人世。
“什麼意思？就這樣？就叫了我母親一個名字就離開了？不行啊，你還欠着我的呢。”
莫洵樓小聲的念着，怎麼會這樣呢？
莫巨舶怎麼就走了，這不是他想到過的，他反而希望莫巨舶長命百歲的。
現在莫巨舶已經走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心中竟然有着無限的悲痛。
“你是不是覺得愧對我母親了？所以纔在最後的時間裏，叫着我母親的名字？一定是因爲愧疚。”
莫洵樓不是一個話多的人的，但是此時，他說着說着的，眼淚竟然啪嗒的就掉了下來。
“你如果覺得愧對我母親了，你就醒來，不應該這個時候就走了，你這是不負責任知道嗎？”
莫洵樓看着牀上的摸巨擘，他已經永遠離開了，可是爲什麼，爲什麼莫洵樓現在心中這麼難受？
即使莫巨舶對他真的不好，到了最後關頭，也沒有給他一句好話，但是他就是難過。
那是他莫洵樓的父親，他一直想要的親情，一定是隨着莫巨舶的病逝而徹底破滅了。
可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莫洵樓從來沒有想過莫巨舶會在這個時候病逝。
“爸，你起來啊。”
莫洵樓在躊躇了很久之後，這一聲爸終於是叫了出口，即使莫巨舶聽不到，莫巨舶不見得稀罕。
那是莫洵樓小心翼翼藏在心中感情，那是莫洵樓一直珍惜着的，只有他一個人珍惜着的。
“爸。”
莫洵樓又叫了一聲，眼淚無聲的打在地上，此時的莫洵樓真的讓人憐惜，而黃燕青早已泣不成聲，蹲在牀邊的黃燕青，哭的和個淚人似得。
明子尤是最見不得這種場面的人，她站在原地，眼淚也是經不住的往下掉。
即使她對莫巨舶沒有什麼感情，但是看到莫洵樓的眼淚掉下來的時候，明子尤就忍不住了，莫洵樓是多麼剛強的人啊。
此時能這樣哭出來，想必是真的難過極了，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啊。
明子尤一邊擦着自己的眼淚，一邊站在莫洵樓身邊，另外一隻手被莫洵樓捏的生疼她都沒有退縮一下。
莫洵樓不自覺的就將自己的手捏的重，她能夠理解的。
莫家大宅又陷入了這樣的低迷當中，莫洵樓是在半個小時之後纔回過神來的，黃燕青在牀邊一直哭，被莫洵樓拉起來坐在了椅子上。
莫巨舶倒是就這樣走了，留下身後的人，傷心也是身後的人。
莫洵樓其實曾經想過，如果莫巨舶真的走了，他是不會傷心的，可是現在他知道，那只是自欺欺人的。
他會傷心，他會很傷心，他只是沒有親眼看到的時候告訴自己不會傷心，真的到了這個時候，他會傷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