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整齊潔白的實驗室,現在依然潔白,只是不再整齊。桌子上隨意的放着一本又一本攤開的書,每一個本書的每一頁都密密麻麻,記載着潘教授無數次實驗的無數次結果,其中還包括潘教授五年前的實驗數據。
按理說,五年前的實驗數據沒有任何意義,那只是一堆無效的,失敗的數據,對接下來的實驗不會起到任何幫助。不過最近潘教授的實驗來到關鍵節點,他需要大量的數據來支撐他繼續實驗,導致他有點魔怔了,居然把多年前的實驗數據都翻出來。
不出所料,今天早上的實驗,又失敗了。雖說科研就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中探尋勝利的曙光,不過失敗的次數多了,難免會沮喪,沮喪的久了,會麻木,也會累。
潘教授現在便是累了,他無精打采地坐在牆角,雙眸無神地看着天花板,腦袋裏一片空白,他已經開始懷疑自己了,雖說這段時間實驗進展大有突破,隱隱有見到最後“真理”的跡象,但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敗讓他懷疑那只是自己的妄想。
還有另外一層原因,潘教授估計是全國僅剩的一名研究“特殊生物材料學”的教授了。幾十年前科學家李一利用特殊生物材料學發明出換臉技術,把特殊生物材料學捧上神壇,這是特殊生物材料學的榮譽,同時也是特殊生物材料學的墳墓。
因爲神壇上的任何事物,都該是最好的,容不得一點玷污,業界普遍認爲特殊生物材料學已經走到盡頭,沒有繼續鑽研下去的必要,神壇之上已是最高,再鑽研難道還能再高?
唯有潘教授日復日年復年的繼續研究特殊生物材料學。
他明明看到了曙光,爲什麼就摸不到呢?
問題到底出在了哪裏?
那條正確的康莊大道,他爲什麼遲遲找不到。
潘教授使勁揉自己的臉,揉完臉使勁的扒頭髮,最後把頭髮搗亂成鳥窩似的蓬亂,他才肯放過自己。
其實他很清楚,剛纔的抱怨都是毫無意義的情緒宣泄,因爲科研的過程一定有失敗,也許充滿了失敗,甚至整條路上都是失敗,科學家要做的在失敗尋找勝利,
所以啊,抱怨完了,下午還是得繼續實驗。
現在是中午十二點,潘教授站起來,花費一點時間把實驗室整理乾淨,然後準備回教職工宿舍睡一覺,讓大腦好好的休息。
走出實驗室,下樓,來到實驗樓的鐵門前。由於放假,管理實驗樓的大爺也回家了,所以鎖鐵門的工作就落到潘教授頭上。潘教授打開鐵門,走出來然後重新鎖上,忽然間他聽到身後傳來既密集又噪耳的腳步聲,他猛地轉身望去,立刻就被嚇的整個人貼在鐵門上。
他看到數不清的攝像機鏡頭和麥克風懟在他面前,圓不溜丟的鏡頭和橢圓的麥克風像是大炮以及發射出來的炮彈,讓潘教授突然感覺自己像是戰場上的戰士,正面對着敵人天雷般的攻擊。
鏡頭和麥克風後面躁動的記者們卻是不像戰士,反而像是土匪,彷彿下一秒潘教授就會被他們淹沒,被他們扒光衣服,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包括內臟等等,都會被搶掠瓜分。
發生了什麼事?
這是潘教授腦袋裏唯一的疑問。
“請問您是潘教授嗎?”
哇,那麼直接?
因爲早上耗腦嚴重的緣故,潘教授被對方臉皮所迷惑,警惕心大減,迷迷糊糊說:“對,我是潘教授。”
話說出口,潘教授回過神,臉色慌張了一瞬,旋即他警惕地看着面前男子,又看向其他人,大聲喝道:“你是誰,你又是怎麼認識我!還有你們,你們圍在實驗樓想做什麼!你們知不知道這裏是大學!”
按照潘教授多年爲人師表的經驗,剛纔的“素質四連”足以讓其他人心生畏懼,稍微收斂動作,畢竟他的學生都是這般反應。
但他預料錯了,面前這羣人不是學生。
而是記者……
聽到潘教授的話後,記者們已經確定此人就是潘教授,攝像師們此刻仿若心有靈犀,不約而同地按下快門,頓時“咔嚓”的聲音接連不斷響起,閃光燈連續閃爍,閃的潘教授睜不開眼。
本來潘教授心情已經煩燥,想回宿舍睡覺休息又莫名其妙遇到這檔事,胸膛裏不自覺的冒起怒火,他張開嘴剛要發火罵人,誰知道那些舉着麥克風的記者們攻城掠地般搶了他的風頭。
“你真的是潘教授嗎?”
“你有什麼辦法能證明你是潘教授嗎?”
“你是發明出新型換臉技術的潘教授嗎?”
“潘教授,請正面回答我們的問題。”
潘教授好幾次想開口說話,但是都被記者們打斷,滿肚子話只好硬生生咽回去,剛剛熊熊燃起的怒火,也悄悄熄滅了。
面對着漫天而來的“問題”,潘教授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他無可奈何,只好拿出手機,打開身份app,調出自己的電子身份證給大家看。
“別問啦別問啦,一人少一句,聽得我心煩。
“快看快看,這是我的電子身份證,我就是潘教授,現在你們能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嗎!”
話剛說完,並沒有人回答潘教授的問題,攝像師們用按下快門作爲迴應,閃光燈再次閃爍,把潘教授的電子身份證拍下來,而且構圖極好,把潘教授以及手機的畫面拍在一起。
拍完了,輪到記者們出場。
又是那位戴着黑框方型眼鏡的男記者:“你好潘教授,爲了確保沒有認錯人,請問您是發明出新型換臉技術的潘教授嗎?請問知因大學裏還有其他潘教授嗎?”
“什麼亂七八糟的,新型換臉技術?這是什麼東西,我不知道!知因大學裏也沒有其他潘教授,你們找錯人了,去其他地方找吧。”
潘教授聽的滿頭霧水,他想把記者打發走,不過他突然一愣,伸手抓住男記者的手臂,神情認真起來。
“你剛纔說‘新型換臉技術’?什麼新型換臉技術,這是怎麼回事?”
不怕你不答,就怕你沒有反應,只要你有反應,就意味着你可以被攻陷。
潘教授的動作自然落到周圍其他記者的眼裏,在短短的一瞬間,無數念頭在記者大腦裏出現。念頭消失,不少記者蠢蠢欲動,就連被潘教授抓住手臂的男記者也都蠢蠢欲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