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前菜的沙拉盛在溫潤的白瓷深盤中心, 精緻而少。
新鮮檸檬汁中和了蒲公英和芝麻菜的苦澀味, 細碎的羊奶酪屑在深深淺淺的綠色上點綴, 在口中交織成細膩的口感。
n小姐——也就是經過僞裝的南丁格爾——面前的紗網已經被半折回帽檐,展露出一張與她原本樣貌相差極大的冶豔面孔,整個人看起來成熟又風情萬種。
她單手支着下頜,有一搭沒一搭的用銀叉戳起大小恰好適合入口的植物莖葉。
——冰山餐廳的裏廳,是被利用視覺交錯設計單獨隔開的、不完全封閉但也不會被窺視的空間, 每一個裏廳的隔間都各有特色。
姑娘漫不經心的想着:若是毒藤女艾薇在這裏,怕是能直接把一整個冰山餐廳掀翻。
算算時間,阿卡姆要出事最有可能就在今晚了。
也許很快,冰山餐廳就將再一次迎回它的主人。
“n小姐,今日的前菜不合您的胃口嗎?”
餐廳主管在侍者端來前菜之後又過了一會兒才繞進來。
他原本端正塞在前胸口袋裏的帕子比她剛剛見到時凌亂了些,看起來是被取出來用過。
再加上她剛剛聽見的動靜,大約是裏廳又來了一位比較挑剔的客人, 而主管剛剛忙着接待。
“怎麼會, 菜品一如既往的新鮮。”南丁格爾放下銀叉看向他, “聽起來……外頭來了位大人物?”
主管的笑容頓時有些古怪:“是託尼·斯塔克先生。”
作爲一步一步爬上來的冰山餐廳二把手, 主管在哥譚混跡這麼些年,當然不可能是表現出來的這種性格, 也不可能真的只幹餐廳主管的活。
作爲企鵝人在外的代言人,他從某種意義上來說, e, 也是超級英雄的對立面呢。
南丁格爾愣了愣, 差點沒笑出聲。
——超級英雄, 來光顧超級罪犯開的餐廳,“哥譚特色”從今日起大約可以再加上一筆談資。
“他點了什麼?”她饒有興致。
主管的表情頓時更古怪了:“……斯塔克先生點了布魯斯·韋恩先生點過的所有菜。”
南丁格爾笑容微斂。
這表情變化太過細微,即便是在冰山餐廳早就混成了人精的主管也沒有察覺。
——他“認識”這位神祕的女士已經挺多年了,眼見她面孔一年比一年豔麗而富有韻味,卻從未見過她情緒化的一面,也很少見她對什麼事什麼人感興趣。
因此當他看見,看見這位曾被奧斯瓦爾德·科波特先生親自叮囑要好好招待的座上賓、在聽見“託尼·斯塔克”這個名字之後興致就高漲起來後,心中頓時有了好奇。
……n小姐這是對那位金剛石單身漢有興趣?
然後,她的下一句吩咐幾乎證實了他的猜測。
“布魯斯·韋恩來這兒哪是爲了品嚐珍饈?”
她支着面頰,半真半假的調侃道。
“可不都是佳人相伴,佳餚不過陪襯,一支點了金箔朱古力的玫瑰都比真正美味的炙烤羊羔小排更得美人歡心……”
“斯塔克先生若是真想試試冰山餐廳的頂尖水準,還是得嚐嚐克里斯大廚的手藝——爲隔壁送一份吧,記在我的賬上。”
冰山餐廳的首席廚師克里斯,以烹飪絕頂美味的肉食出名。
主管頓時心領神會:“沒有問題,是否需要爲您捎帶一句話或者字條?”
南丁格爾選擇了後一項。
她接過主管遞過來的卡片信箋和鋼筆,簡短的寫下一行文字:
致, “賊有錢”的託尼·斯塔克先生,謝謝你的熱狗:)
……
“嘖,布魯西寶貝這菜單,華而不實!”
裏廳,另一個隔間,翹着二郎腿抱胸而坐的託尼·斯塔克提着個小勺勺,用勺背一勺子下去,敲碎了金箔乳酪蛋糕頂凝固了的焦糖殼。
他還算滿意的喫掉了頂層脆糖,再苦大仇深的吃了幾口蔗糖含量爲零的蛋糕糕體——布魯斯·韋恩的女伴大多是需要嚴格保持身材的女性——用代糖或者不加糖的甜品是沒有靈魂的!就像只吃草不喫肉一樣!
在不遠處等候召喚的侍者:“……”根本不好接話,只能面帶禮節性微笑。
然而,他並不知道,看似正無聊抱怨找茬的鋼鐵俠,其實正一心二用,操控着ai管家入侵冰山餐廳藏在地下的電子設備。
“已成功入侵監控系統,sir……”
託尼·斯塔克來這兒當然不是來喫飯的,他特製的鈕釦型號u盤木馬病毒已經被悄悄貼在電子設備上、只待ai管家探數據庫如入無人之境。
“監控內容檢測中……”
“……”
“檢測空白違和畫面……暫無……”
“檢測疑似變種人人物……”
“檢測關鍵詞阿爾傑……”
“……”
“……”
胡亂點了一氣菜品的斯塔克先生並沒有讓侍者按照用餐順序上菜,所以飯後甜品和主菜、前菜和酒水混搭,滿當當堆了一桌子。
桌面看起來凌亂,就像他略有些焦躁的心情。
——按照ai的概率計算,加上他和班納博士對哥譚交通線路等各類信息的分析,再加上當初鱷魚人襲擊事件後夜翼共享的資料,復仇者們認爲p在哥譚的基地大概率隱藏在上東城,且必定會經過企鵝人管轄的鑽石區。
也就是說,p基地極有可能和企鵝人有牽扯。
就算沒有牽扯,這個組織也一定和冰山餐廳打過招呼。
可ai管家的檢索時間線不斷往前拉,卻一直沒有……
“關鍵詞阿爾傑捕捉成功,sir。”
“虛擬畫面即將投射。”
……
在外人看來,託尼·斯塔克在室內還要戴着他那副茶色的墨鏡裝酷。
而實際上,在旁人無法看見的角度,高科技鏡片內側投射出一定距離之外的虛擬光屏,將捕捉到的監控畫面完整展示給墨鏡的主人。
那是一段色調陰暗的記錄,時間點是兩年前的冬季。
雨天、黑夜、后街小巷、堆積的被雨水泡得軟塌塌的紙殼箱子、高大的戴着廚師帽的壯漢……還有一個滑稽又畏縮的跛腳男人。
前者壯碩的身軀被裹在白色的廚師服裏,站在冰山餐廳後門的屋檐下,滿臉不耐的低吼:“你怎麼回哥譚了?!拿着我給你的那筆錢好好待在布魯德海文有那麼難嗎?!”
後者穿着身皺巴巴的黑色舊西裝,左腳不自然的支扭着,脊背弓起,整個人看起來很矮,像極了《哈利·波特》裏的小矮星彼得,但那張擡起的面孔竟然算得上清秀——可憐巴巴的清秀。
“他回來了……brher……他沒有死!阿爾傑沒有死!”
跛腳的清秀青年渾身上下被冷雨淋得透徹,不斷打哆嗦——但很難判斷出他發抖究竟是因爲冷還是恐懼——連帶着聲音也抖而尖利。
那壯漢廚師也懵了,半響後,才猛地伸手去抓青年瘦弱的肩膀、壓低聲音吼道:“……你他媽在說什麼鬼?八年前他就該死了!”
跛腳青年被抓得一個踉蹌,被迫仰着蒼白的小臉,燈光照出他臉上皮膚上凹凸不平的傷疤——很像是被什麼強腐蝕性物質腐蝕了的後果。
這種小巷裏的監控錄像清晰度不高,因此在暗處時,他看起來五官還是很秀氣,一到光下卻遮掩不住了。
“我……我在布魯德海文看見他了……非常危險,我躲了起來……”恐懼和疤痕使他看起來猙獰又可憐,“他看起來和八年前一模一樣……不……上帝啊……他居然活了下來……”
“我不敢待在那裏……brher……他會殺了我的他一定會!他現在有這個能力!”
“他要是知道我活着,要是知道八年前是我們一起把他……唔!嗚嗚嗚!……”
神經質的碎碎念戛然而止,因爲那個大約是兄長的廚師一把捂住了他的嘴,警惕的左右看了看:“噓——!你慌什麼!”
“我等會得想辦法把這邊的監控刪了……你聽好了,誰都以爲十八年前那場化工泄露事故里沒有人活下來,而你,也是其中的一個!知道嗎?你、已經、死了!”
“工廠裏剛好有個流浪漢,屍體數目也沒錯,他想不到的。”
“再說你當年才幾歲?他就算看見你這副樣子也不可能認得出來。”
跛腳青年——也就是當初那幾十個乞兒中的一個——依然不能安心,掙扎道:“可是八年……前……”
微弱的話語止於壯漢廚師狠狠的瞪視:“怎麼着,都過了八年了,你還當他是當初冰山餐廳的二把手?當年跟着他的人,現在還有哪個記得他?他能死一次,就能……”死第二次,透透的。
跛腳青年:“可是……他好像變成了變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