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知道，並明確地告訴你，你是不是很驚奇？
阿永緊緊盯着華千里。
華千里沒動，連眼睛都沒眨一下，彷彿根本沒有聽見阿永在什麼。
這麼短的距離，這麼清晰的話語，他怎會聽不見？
聽到這麼一個曲折奇詭的故事，還能無動於衷的人，通常只有兩種解釋：第一，他壓根都不知道有這種事，並對此沒有絲毫的興趣；第二，他清楚的知道對方在什麼，不管心裏有多驚駭卻聲色不動，隱藏得很深。
能做到第二種的人當然是經歷過大風大浪、城府極深的人，華千里當然就是這種人。
華千里看着阿永，道：“我想給你講一個故事。”
“好。”
“戰國時期，艾子從楚國回到齊國，剛進城就遇到了愛空話的毛空，毛空極其神祕地告訴艾子，有個人家的一隻鴨子一次生了一百個蛋。艾子不信，不會有這樣的事吧，毛空就那可能是兩隻，艾子搖搖頭這也不可能，毛空改口，那大概是三個鴨子生的，艾子還是不信。”
“過了一會兒，毛空又對艾子，我聽教書的先生，上個月，上掉下一塊肉，十丈長，五尺寬。艾子還不信，毛空就改口，那也許是五丈長，艾子搖頭不相信，毛空就或許是一丈長準沒錯。”
“艾子實在忍不住了，再也不願意聽毛空瞎吹，反問道，世上哪有十丈寬的肉，而且會從上掉下來？你得鴨子是哪一家的，你親眼看見了嗎？毛空被問得答不出話來，但卻理直氣壯地，有好多人都這樣的。”
故事講完後，華千里靜靜地看着阿永，他的意思不言而喻。
阿永笑着道：“你這是‘道聽途’的故事吧。”
華千里嘆了口氣，道：“這個故事當然只是個笑話，可你總聽過曾母投杼、三人成虎的典故吧？”
阿永道：“你得這些故事，如果細究也就是個比喻。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判斷，爲了證明這個事實，他總要有充分的依據，你是不是？”
華千里盯着阿永，問道：“你有實證？”
“我也想給你講個故事。”
“你。”
阿永道：“三十年前的一個晚上，有人偶然在晉中發現了一處上古的侯爵墓葬，從中盜取了無數的珍寶，其中就有‘垂棘璧’。他們爲了堵你的嘴，就把數件珍寶連同那件‘垂棘璧’送給了你，當然，他們並不知道里面有無價之寶‘垂棘玉壁’。華堡主得到後發現了這件異寶，就請當世大儒‘十通先生’鑑別，當得知這件東西的來龍去脈後，華堡主祕密收藏，從不示人，作爲‘蒼鷹堡’的鎮堡至寶珍藏。”
華千里道：“孔聖人有言，道聽而途，德之棄也。江湖上不乏用心險惡之徒，‘蒼鷹堡’聲勢日盛，相信你一定明白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道理。”
矛攻盾守，水來土掩，看樣子，再下去已經沒有用了。
阿永道：“其實你不必緊張搪塞。”
華千里忽然笑了，道：“你看我像緊張嗎？你難道不覺得我得很清楚嗎？”
“我向你保證，少則一年，多則三年，寶物我一定雙手送還。”阿永道：“爲了讓你徹底放心，我可以請諸葛青雲爲我擔保，你覺得怎樣？如果還不夠，我還可以請其他武林前輩擔保。”
阿永緊盯着華千里，道：“此話當真？”
華千里面無表情地道：“決不食言。”
聽到這句話，阿永轉身就走。
看着阿永漸行漸遠的身影，華千里眼裏的寒芒越來越盛，臉上變得也越來越難看。
華千里有沒有“垂棘璧”？
有，他真有。
這是一段極其隱祕的往事，知道的人鳳毛麟角，而這些人都是極爲守信用的人，這個年輕人怎麼會成爲其中的一個？華千里不知道。他雖然沒有看見過阿永的身手，但憑得到的準確消息，明白這是一個可怕的對手。這個年輕人看似獨來獨往，他的身後一定有很強大的靠背，不然怎會有恃無恐，一點都不懼怕這些大宗派。有了曠世奇寶“璵璠、結綠”，還要垂涎“垂棘璧”，好大的手筆，好大的胃口！這個人到底有什麼驚人的目的？他背後的勢力到底是怎樣的一股強大力量？
華千里不知道，他只能耐心地看着，耐心地等着，他相信，一定會有一個很完美的解決辦法。
——————
——————
“蒼鷹堡”佔地千畝，有數千人家，堡裏各種買賣一應俱全，酒樓自然也是其中一種——“下客”就是一座最大的酒樓，它主要負責堡裏賓客的食宿。
八月十五是華夢姐的好日子，距離這個佳節只有三。爲了迎接“明月山莊”少公子秋木林的到來，堡裏上下都要打掃裝飾，“下客”自是整理一新。特別是“明月山莊”莊主秋五明親自題寫並刻鑿的楹聯：廣交下客，千里共明月，更是由夥計擦洗得光亮如新，在陽光的照射下，金描大字熠熠生輝。
當武林中的朋友走進這個酒樓的時候，必然就會看見這個對聯，它蘊含的意思再明確不過了——“明月山莊”和“蒼鷹堡”不但是親家，還是江湖中的同盟兄弟。
一個是武林第一莊，一個是江湖第一堡，無論多狂傲的江湖人都會心存敬畏。
有這麼大的聲威，捧場的武林人物自然很多，儘管這是個事情，但到“蒼鷹堡”祝賀送禮的人還是不少。
現在，酒樓裏就坐滿了武林中人，猜拳行令，吵吵嚷嚷，熱鬧極了。
當阿永走進去的時候，裏面卻突然安靜了許多。
很多人都在看着他，準確地是在看他的東西——脖子上的連環、肩膀上蹲着的怪兔。
這是江湖中兩件奇怪之極的東西，見過它的人很少，聽過它的人卻不計其數。
江湖中，每都有很多很多的新鮮事發生，但被人記憶深刻的卻很少，能被大家議論、傳播的並不多，永南山無疑就是其中一個——最有名的一個。
他的人有名，是因爲他的武功，他的武功有名，是因爲他擊敗過江湖中三大高手，一個掌門人，這些事蹟足以讓所有的江湖人矚目。一個江湖人能擁有這樣的成績幾乎已到了人生的頂峯，可是這些似乎在永南山身上不算什麼，他居然還坐在了諸葛青雲的“劍亭”中，成爲二十五年中的第二十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