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花銀冰草都捨得送,把我也一起送出去得了。”紫衣少女挽住了嚴紅英的衣袖,語氣中七分撒嬌倒有三分醋意。

    “你?你比那條狗可有用多了,我用心頭血養了你六十年,你怎麼着也得替我死一次。”

    “拿着全部身家去賭一個少年,你是有多想讓我死的快點?”

    “不多,比你恨我多一點。”

    “我就不明白,你老老實實的在黃粱城做女王不好麼?”

    “好是好,只是宮裏那位見不得我好,樓上那位我不好,她就好。”

    “出雲的女人都是瘋子!你可知道,那人與書生是什麼關係?”

    “那又怎樣,即便敗了,我還有月春樓,縱使還是輸了,我便往竹樓裏一藏,或者把你送到宮裏去,怎麼着也能混個百年太平日子。”

    “真可憐。”紫衣少女轉身離去,不知是可憐自己,還是可憐別人。

    嚴紅英揚了揚手,散去了空中的戾氣與殺意。

    少年行走在黃粱城的主道上,道路左右是一排排的石獅子,石獅子裏面都是黃粱城內有頭有臉的大人物。

    道路的正中央,坐北朝南,有一個大門牌,門牌兩側柱子上雕的是兩條金龍,金龍口中含的的是兩顆烈日寶珠,寶珠上襯的有一個門匾,門匾上寫着《南柯雅居》。

    門牌右手邊有一對高過別人一頭的石獅子,石獅子中央是長三丈,高五丈的紅色正門,正門兩側各有兩個側門,側門東西延伸百餘丈是如山巒起伏般的紅色院牆,院牆上部蓋着碧綠琉璃瓦,毫無疑問,這便是太守府。

    太守府的正門一年開兩次,一次是過年的時候,一次是“小黃後”回家祭祖的時候。今日,太守府的正門爲誰而開?路人不得而知,左鄰右舍更不得而知,他們此時只怪自己家的門太薄,不知道能不能擋住即將到來的風波。

    太守府的後堂,一箇中年胖子坐在一個輪椅上,手中把玩着兩個手把件,閉目養神。他身後推着輪椅的是一個雍容華貴的婦人,四十上下年紀,歲月並未在她臉上留下太多的痕跡,倒是添了幾分成熟的韻味。

    “今天有人要來,你去替我擋一擋。”他說的是擋一擋,不是會一會,這便值得深思了,婦人眼神也生出了一絲擔憂。

    “究竟是何方神聖?能讓老爺如此心神不寧?”

    “不清楚,密報上說是洪老爺子的徒弟,但是並未查出此人來歷深淺。”

    “洪老爺子跟我們向來井水不犯河水,怎麼就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個人?”

    “馬家和李家的事情都是此人的手筆,而他昨天去了一趟月春樓。”

    “王侯那邊沒有消息?”

    “是啊,怪就怪在這兒,此時還沒有來信,怕是兩邊聯手了,王侯凶多吉少。”

    “聯手?”婦人語露驚慌,“老叫花子和月春樓聯手,聖人老爺難道不管麼?”

    “聖人老爺似乎跟此人也有些交集,不過沒事,他是不會看着黃粱城塌下一片天的,你且先去。”

    “是。”孟夫人不愧在是孟家浸淫多年,三次調息之後,便恢復了往日鎮靜,眼神中自有一股多年蓄養威嚴,臉上掛着不失禮儀的笑容。

    少年在客廳中已經坐了一會兒的功夫,丫鬟們上了茶點,少年觀府上下人舉止,一顰一笑之間禮儀得當,婢女均是二八妙齡,論容貌身姿都屬上乘,小廝個個英姿勃發,或者儒雅俊朗,知道的這是孟府的下人,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太學的學生。能將下人調教的如此,府上管事之人定非常人。

    沒過多久,少年便見到了府上的管事之人。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孟家掌印夫人,孟夫人嫁入府中二十餘年,因孟太守身體不便,待人接物均由夫人主持,府上下人不怕那個胖乎乎的中年人,倒是對這位夫人恐懼更勝敬意,外面有傳言,孟府其實是由孟夫人當家,這話就算是在府上都有很多人相信,對於這種事,倒沒有太多人指指點點,因爲這裏是出雲。

    少年觀孟夫人,腳下無根,明顯未曾習武,但自其從後堂走出,直至在主位落座,行進間居然帶着強大的氣場,若是普通少年在此間,定會忍不住腿腳發軟,直直跪拜。

    孟夫人緩緩落座,未曾開口,卻先飲了一口茶,不緊不慢說道:“老爺身體不便,妾身招待不周,還望公子,海涵。”

    少年並未回答,眼睛直直的盯着孟夫人,眼角中還有秋波婉轉,這在誰看來都略顯輕浮。

    孟夫人何等身份,並不刻意卻不怒自威:“放肆!”

    此言一出如春雷炸響,只聽府上齊齊的腳步聲,話音剛落的功夫,一行武夫三十六人就在正堂門口站了三排,爲首之人虯髯濃眉,身長八尺,拿一口花紋朴刀,其餘人等橫眉怒目,拄一根手臂粗細的燒火棍。

    少年並未驚慌,也未理睬府內衆人,甚至還用手捋了捋額頭的髮絲,舉止更是輕慢。

    “你不記得我了?”少年緩緩說道。

    孟夫人看少年面貌,眼前竟生出了一團迷霧,自有一段往事在心中勾起。

    “是你?”孟夫人的聲音微微顫抖,眼眶中有了閃閃的淚光。

    “跟我走,我帶你離開。”少年說道。

    孟夫人此時卻已經聽不清他在說什麼,嘴上唸叨:“快走,你快走!他會殺了你的,你快走啊!”

    孟夫人急急轉入後堂,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像一個無助的孩子,哭倒在了夢太守腳邊。“不要殺他,我求求你,別殺他。”

    孟太守微微眯起了雙眼:“你我夫妻二十多年,你還是忘不了他?”

    “二十多年,我都聽你的,以後我也聽你的,這次,老爺就看在我們的夫妻情分上,饒了他吧。”

    “一夜夫妻百日恩吶”孟太守一聲無奈的嘆息。

    “連障眼法都看不出來,你是瞎了麼?”

    “什麼?”孟夫人花容失色。

    “你那個青梅竹馬的情郎,早在二十幾年前就被我剁碎喂狗了,你居然還想着他?”

    孟夫人如遭雷霆,似一團軟泥,癱倒在地上:“你答應過我,不會傷他。”

    “我是不會傷他,但我會殺了他!”孟太守露出猙獰的面容。

    孟夫人不再說話,跪倒在地上,不知在想想些什麼。

    “話已至此,上路吧。”孟太守說道。

    “老爺送我去吧。”孟夫人平淡的說道,不帶一絲感情。

    “聽說都城那邊有個念雲庵,環境優雅,你去那兒吧。”

    “老爺不殺我?”孟夫人問道,沒有任何感情,彷彿一個木偶人。

    孟太守閉上了眼睛,一輛馬車從孟府後門出來,往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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