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喬聽了，嘴角蕩起一絲微笑。她上前，劉合爲其推開門，門漸漸被打開，她也終見到了在院內嬉戲的通答應母子，卻一時間淚流不止，哀怨情長。</p>
通答應蹲在萬頫旁邊，大人與孩子的視線皆投向瀾喬，萬頫一臉的驚詫，因着他這一年來的成長，並未見到過除鹹福宮以外的人。原本還能聽到門口侍衛交接班的幾句閒語聲，可是後來，因着大封六宮，連侍衛都被扯走了。</p>
而通答應亦與瀾喬一般，許久怔住，淚水奪眶而出，哀傷思念之感溢於言表。瀾喬緩緩地走進去，看了看通答應，又蹲下看了看萬頫。瀾喬雖沒了孩子，可慈母情懷卻雕刻在了臉上，尤其是見到她掛懷的萬頫，神情更是和藹不已。</p>
瀾喬將手輕放在萬頫的臉頰上，慈柔問道：“萬頫，你會說話了？”</p>
通答應喜極而泣，握住萬頫的肩膀，看向萬頫有些發呆的小臉蛋，道：“萬頫，乖，這是你章娘娘，章娘娘可喜歡萬頫，快和章娘娘說說話。”通答應說着說着，直用帕子擦眼淚。</p>
而萬頫被這兩人的哭相，嚇得有些怔住，一轉身便撲到通答應的懷中。“額娘……”</p>
見此，通答應抱着萬頫在小思的攙扶下起身，又轉面對乳母說：“帶萬頫去午睡吧，我這裏有話對章氏小主說。”</p>
乳母便接過萬頫，抱着他回了東偏殿。</p>
留下瀾喬和通答應兩個人，通答應凝望着臉色倦怠憔悴的瀾喬，久久說不出話來，過了些許她才顫悠地握住瀾喬有些發涼的手，淚流不止道：“你還好麼？”</p>
瀾喬也許能在其他人面前剋制住淚水，卻無法在通答應面前遮掩。只見瀾喬哽咽道：“自上次一別，姐姐過的還好麼？”</p>
通答應露出欣慰一笑，卻仍參雜着淚水：“我很好，萬頫也很好。草莓縱然我失了位份，可只要萬頫還在我身邊，我便能開心的活着。”說到這，通答應想到瀾喬失子，這般說來着實戳人心窩，便臉流露出愧疚。</p>
瀾喬明白通答應的意思，淡笑道：“無妨。”</p>
兩人坐在石凳上面，喝着小思端過來的茶，久久不語，卻似說了千言萬語。瀾喬瞧着通答應雖然穿戴不比從前是貴人時的璀璨，一身着實素淨，卻因她臉上平靜的笑容，看起來甚是舒心。</p>
通答應見瀾喬呆望着地上的片片紅葉，問道：“可見過皇上了？皇上這一年來，又……”通答應怪自己，又提起失子的事情。</p>
瀾喬表情如初，道：“我知道，皇上又失去了一個孩子。”只是說起這個，瀾喬無比的想念玄燁。想來自打一年前，玄燁怪自己不顧性命救護通答應後，兩人便沒有相互說過話。瀾喬並非怨懟玄燁，事實上她對玄燁羞愧萬分。她明白玄燁爲何生自己的氣，她也氣自己，氣自己在很多事情上少爲玄燁考慮，氣自己粗心大意沒有護住他們的孩子。</p>
瀾喬也試着想要怪玄燁，怪他糊塗，明明兇手是佟貴妃，是李氏，這明眼人一看便能知曉。唯有玄燁，看不清楚狀況，險些殺了通答應。可瀾喬試着站在玄燁的角度，明白他是極重親情之人，縱然不能給那些嬪妃愛，卻也願意像待家人一般守護她們，這種帶有愧意的親情感會令其迷惑。瀾喬甚至想，若現下是女尊男卑的社會，自己擁有一衆後宮男寵，瀾喬或許也會像玄燁一般拎不清，狠不下心。</p>
瀾喬感嘆道：“皇上舐犢情深，又接連失去孩子，又怎會高興的起來。”說完，瀾喬垂下臉，只顧喝茶。</p>
通答應瞧向瀾喬，見其雖然有些笑容，卻仍能感受到她的鬱鬱寡歡。通答應便勸道：“瀾喬，我知你失子痛心，可日子總還是要過的。你年紀小，還年輕，孩子……總還是會再有的。”</p>
瀾喬突然擡起頭，眼神木訥，聲音卻強悍道：“姐姐，我剛去過承乾宮了。”</p>
通答應一聽，猛然一驚，後有些擔心地看向瀾喬。“你去她那裏幹什麼？如今她被封爲貴妃，定是氣盛，更不會把你放在眼裏。且惡人，又怎會因爲她做的惡事而心存愧疚。”</p>
瀾喬雖這一年來認定佟貴妃是殺害自己孩子的兇手，可卻在佟貴妃撕心裂肺，肝膽俱碎的那一刻，有些質疑自己了。終究不是狠心的人，所以縱然知道罪有應得，卻還是猶豫不決。由此，瀾喬生起疑慮道：“姐姐也認定是佟貴妃做的？”</p>
通答應冷嘆道：“鈕……哦，不，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年前便來過我這裏了，娘娘告訴我，她暗裏派宮外的母家去調查茼蒿在宮外的家人，不想卻瞧見另一夥人出現在茼蒿家，且待他們離去時，宮女茼蒿的家人都已經死了。娘娘母家差派的人，便偷偷跟着那夥人，卻見那夥人進了佟府的大門。”</p>
這般一聽，瀾喬立時沒了之前的疑慮，心裏的恨意立時又涌了上來。她手握緊拳頭，咬牙切齒道：“那我便沒有冤了她！”</p>
通答應從未見瀾喬有過此等神情，如此立時惴惴不安起來。她忙伸手輕撫在瀾喬的手上，慌道：“妹妹，你可不能做糊塗的事情啊，咱們來日方長，她們能害咱們，咱們也能害她。”</p>
這時，瀾喬起身，躲閃開通答應的眼神，面向前方道：“姐姐，佟貴妃已經認罪，你很快就會恢復貴人的身份了。”</p>
通答應一聽，立時惶恐起身，心裏越發不安道：“她如何會認罪？瀾喬你究竟做了什麼？”</p>
瀾喬轉過身笑看着通答應道：“姐姐不必問，仇我自然會報。你和萬頫，我自然會護着。姐姐可相信，縱然她們一個一個位份高過我，可我依然不會在她們面前低下頭？”</p>
通答應含淚點了點頭，道：“姐姐信你。只是……”</p>
瀾喬轉過身，道：“姐姐不必勸我了，縱然是爲了你，爲了萬頫，爲了皇上，我也要剛強起來！有些人，斷不能再活着了。”說完，瀾喬揚長而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