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汴梁城中最年輕有爲的大理寺少卿看着一方看起來再普通不過的巾子,以一種十分懷念神情的眼神,嘴角還帶着傻笑。

    似乎在他看來,手中拿着的不是再普通不過的一方巾子,而是心上女子遺落下的一塊繡帕。

    薔薇原本是端水給蘇玉徽擦手的,她原本不是能伺候人的性格,但是這些時日一直是她跟在蘇玉徽的身邊,碧煙不在,這位壓根是離了別人基本生活不能自理的主,無奈之下她便只好除了是她的暗衛之外還擔任起了伺候她的事。

    她一人身兼數職也就算了,最令人髮指的是竟然還不拿一分月錢,有時候薔薇想想都覺得十分喫虧!

    可……在她的身邊,她難得的有一種平靜的感覺,那幾年的腥風血雨彷彿已經成爲了過往,好像是回到了當年在寨子裏那一段時光。

    以一種出乎意料的耐心照顧着她,夜深時她不禁在想,若是她的孩子還活着,她是否比現在更有耐心?更懂得去照顧一個人?

    過往種種,不是說忘就能忘懷的。

    當週蘅蕪帶着傷進來的時候,她沉浸在往事中有片刻的恍惚,看着那一張熟悉的臉她以爲回到了山寨中。

    明明是不擅長打獵的,偏偏要跟着族兄一起,說一定要爲她獵只白狐回來給她做圍脖,結果不小心踩進了族人們設下的陷阱裏跌的鼻青臉腫的。

    她心疼不已想要抱怨幾句,但是對上那樣一雙可憐兮兮的桃花眼,像是一隻被遺棄的小動物一樣,最終抱怨成了心軟,小心翼翼的爲他擦拭着臉上的傷口……

    本以爲忘記的事,回想起來卻那般清晰,宛若昨日。

    那位蘇玉徽用來擦手的巾子在恍惚間她順手遞給了他,那一瞬回神後就後悔了,但若再收回手看起來就太過於突兀了。

    待看見他一臉傻笑的看着手中那塊看起來再普通不過的巾子的時候,薔薇眉頭跳了跳,恨不得搶過直接撕碎它!

    一種旖旎的氣氛在二人中間蔓延,看着兩個人旁若無人的眉目傳情,在一旁的蘇玉徽當然不會十分沒有眼色的去打擾二人,十分自覺的縮在一旁小聲和趙肅咬着耳朵道:“周蘅蕪這苦肉計倒是挺管用的啊。”

    嘖嘖,薔薇這是關心則亂才中了周蘅蕪的圈套,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周家的家法再嚴明也不可能盡往臉上招呼的,畢竟這周大公子也是朝中命官,周國公怎麼好意思讓他頂着一張五彩繽紛的臉去上朝呢。

    因着見二人難得在一起太過激動,急於和人分享,是以忘記了下午在書房和趙肅這廝莫名的不愉快,小聲的說道。

    以前和薔薇與碧煙她們嬉鬧慣了,有什麼好玩的事女孩子之間小聲咬着耳朵說話,倒是趙肅不妨蘇玉徽忽然對他這般親暱,只覺耳畔一陣酥麻,一陣心猿意馬,哪裏聽清楚蘇玉徽說了什麼。

    好在夔王殿下素來是端的住的,雖然不知蘇玉徽說了什麼,面上卻面無表情十分淡定的“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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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另一邊,在薔薇將那巾子毀屍滅跡之前周公子視若珍寶般將它收入了懷中,見沒搶成功,薔薇冷着臉鐵青着臉色離開了,但是慌亂的腳步已經失去了往日裏的沉穩。

    無論怎麼樣,到底還是做不到心如止水啊。

    不管蘇玉徽在一旁如何說風涼話,一旁的周蘅蕪眼見着自己與薔薇的關係在短短几日之內便能夠突飛猛進心情十分愉悅,對上趙肅清冷、蘇玉徽十分鄙夷的眼神,周蘅蕪摸了摸鼻子,面色難得有些郝然的轉移話題道:“謝家的舊案有線索了。”

    這幾日周蘅蕪早出晚歸的在查謝家的卷宗,但是謝家被流放通州一案在大理寺的卷宗中記載的也不過是寥寥數筆而已,跟衆人知道的都差不多。

    當年晉候府上的老侯爺因爲言語上得罪了徽宗再加上之前軍餉貪污一案被蘇顯揭露出來,謝家被奪了爵位滿門被流放通州,無詔不得離開通州半步。

    那軍餉貪污的案件時隔多年沒有實際的證據,至於得罪徽宗一事聽起來更像是莫須有的罪名,所以當年旁人都在暗自猜度晉候府之所以遇大難,是因爲蘇顯的報復。

    因爲蘇顯不喜謝家女,看上了她身邊的貼身丫鬟沈憐,不僅是要她做一個姨娘更是想要擡她成爲自己名正言順的夫人,所以設計除去謝婉的母家,可是沒想到半路殺出了個宣和郡主,皇家賜婚,蘇顯不得不娶了宣和郡主爲妻。

    那樁案子明顯是蘇顯公報私仇不提,那麼讓衆人好奇的是,晉候謝家門庭顯赫,而蘇顯不過是一介布衣,兩家曾有着什麼樣的恩怨,竟然讓蘇顯恨謝家到如此地步?

    這幾日周蘅蕪在翻大理寺的卷宗,在找與晉候有關的案子卻沒什麼有用的線索,今日恰好被周國公拎回了家被胖揍一頓,這頓打倒是沒白挨,當年謝家與人結怨周國公竟然還真的知道些內情。

    見他說到此事,蘇玉徽神情也變得肅然起來,連忙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周蘅蕪解釋道:“一開始我爹他還以爲我要爲謝家翻案呢,便說什麼謝家雖然被貶謫通州但這些年來過的不錯,沒有捲入汴梁城的風雲中也算的上是一件幸事,還讓我勸解瑾瑜萬事看開些,不要執着於當年之事。”周蘅蕪如是說到。

    聞言,蘇玉徽微微挑眉:“聽周國公的意思是知道當年謝家獲罪有異,雖周家與謝家有交情,但卻不敢爲謝家翻案?”

    周蘅蕪點了點頭道:“我爹行事雖然謹慎,但卻極其重義氣。當年謝家以莫須有的罪名流放通州,但是我爹未曾爲謝家求過情,或許是因爲他想明哲保身,或者說……他認爲對於謝家來說,流放已經是最好的結局。若謝家繼續留在汴梁,將會性命不保。而在謝家被流放後,我爹在家中深居淺出,行事十分低調,似是在避諱着什麼。”

    “周家先祖曾是跟着神宗南征北戰建立大業的大功臣,所以才賜下這世襲的爵位和享不盡的榮華富貴,爲何周國公竟然如此惶恐不安。”蘇玉徽好奇的問道。

    卻見周蘅蕪苦笑一聲,語氣中帶着幾分澀然之意道:“這正是一切的禍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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