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府的煙嵐苑,暮色四合,粉色的碧桃花被晚霞渡上了一層淺淺的胭脂色,落英繽紛下,竹影幽幽,此處雖在王府卻十分清淨,不得不說靖親王行事十分周全。

    知道師傅喜歡碧桃花,又不愛吵鬧,便將他安排住進了此處,這裏碧桃花開的甚好師傅很是喜歡,無事之時便在院子裏鋪張畫紙潑墨丹青。

    無一例外畫的都是不同時間點的碧桃花,或是晨曦時分霧靄沉沉時、或是中午陽光絢爛時、或是晚間雲霞如火下的碧桃花。

    但是無論描繪多少幅碧桃花、無論描繪出千般姿態,畫好之後師傅都會將畫卷給燒了不留一幅於世,竹問水跟在師傅身邊多年,知道這是師傅多年心結。

    但是今日見師傅拿着畫筆站在窗前遲遲沒有下筆,凝神不知在深思着什麼,他也不敢妄自揣測師傅的想法,安安靜靜的在一旁爲師傅研墨——不是他不想說話,因爲葉兮清嫌棄他聒噪,封了他啞穴。

    直到葉兮清再次看了外面的天色,問道:“趙煜還沒回來嗎?”

    久沒有聽見一向廢話很多的弟子回答,回頭一看,卻見少年張着嘴一臉委屈的看着自己,葉兮清才恍然,給他解了啞穴。

    被師傅教訓過一頓竹問水不敢再廢話,老老實實道:“靖親王上午下朝後就去了夔王府,說是什麼看熱鬧去了。想來那熱鬧一定很好看,所以他現在還沒回來。”

    竹問水原本也是想去的,但是當時靖王殿下笑的一派瀟灑對他道:“夔王早就想揍你了,你若是能送上門去正好。”

    他不過是在驪山上同小師妹八卦了一下當年靖王妃的事而已麼,莫非因爲此事得罪了他?但是想到夔王殿下那在外活閻王的名聲,他只好一臉悻悻的沒跟趙煜去。

    “看熱鬧?”葉兮清微微皺眉道。

    竹問水回道:“聽說小師妹已經知道了溫家的事,靖親王準備去看小師妹和夔王的熱鬧。”

    不得不說趙煜本質上性格十分惡劣。

    聞言葉兮清嘴角不由抽了抽,看着漸沉的天色道:“他去看熱鬧不要將自己搭進去纔好。”

    這些時日夔王府那邊一直在調查當年黛雅公主難產之事以及靖親王三人之間的恩怨糾葛,想來已經對趙煜的身世懷疑。

    也幸得當年靖親王等人將事情做的幾近天衣無縫就算是夔王府暫且也查不出什麼異常,但也只是暫且而已。

    單單一個趙肅就已經讓他們忌憚了,更何況還有一個心思細膩的蘇玉徽,這兩隻在一起就算是他們也不由得頭疼……

    不得不說葉先生非常有先見之明,此時的時雨居中,本是來看熱鬧的趙煜非但沒有看成熱鬧,反而還被蘇玉徽算計了去。

    就算他再如何的能言善辯,但是在喝下摻着赤膽花的茶之後陷入沉夢之中這是不爭的事實,在這樣的鐵證之下,他無法否認自己身上流着玉隱一族的血脈。

    他默然片刻,卻聽蘇玉徽幽幽的說道:“或者說,你並非是靖親王的血脈……”

    饒是心思縝密如他

    也不由得被蘇玉徽的話一驚,面露詫異神色,見他這般,蘇玉徽知道自己猜測對了!

    他沉吟片刻,似是在斟酌着什麼,蘇玉徽嘴角帶着淺淺的笑意看向他,忽而道:“這赤膽花是夔王從天龍山莊尋來給我的,不僅是我對王爺身份存疑,夔王也早就有疑心,只是苦於沒有實證。王爺今日不肯說也無礙,倒是我與夔王聯手繼續查下去,到時候查到一些該查到的東西,王爺可就不要怪我了……”

    蘇玉徽臉上帶着狡黠的笑看他,露出尖尖的虎牙威脅道。

    趙煜見她這般心中低咒了一聲,難怪如今有陌華盯着她能悄無聲息的從天龍山莊取了赤膽花,原來是趙肅那廝做的手腳!

    他長長的嘆了口氣,這隻雖然手段比不得趙肅那般狠辣,但心思細膩更甚趙肅,此事怕是不能糊弄過去。

    他沉默了許久,久到蘇玉徽以爲他不會說什麼的時候,卻聽他包含無奈的聲音道:“若論起來,你應當叫我一聲哥哥纔是。我的父親,與你母妃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妹!”

    縱然蘇玉徽心中早就有準備,但是聽他這般說也不由得一臉訝異的看着他,原本以爲他與她一樣最多也是玉隱一族的族人才對她頗有照拂,未曾想到二人關係竟然如此親近!

    “那,你的生母……”蘇玉徽穩住心神,看着趙煜問道。

    他苦笑一聲,語氣中帶着自嘲之意:“我的生母也並非是西燕公主……”

    是多少年前,那暗室中一燈如豆,那個雪衣紫眸的人告訴他這樣一個幾近殘酷的真相,原來他所有以爲的親人都與他無任何的血緣關係。

    “當年玉隱一族嫡系血脈遭到幾路人的追殺,我的生父爲了保護身懷六甲的生母被人謀害而死,是靖親王救了我的母親將她祕密保護起來,但是在生下我不久之後她也撒手人寰,我被接回王府,成了父王的長子……”趙煜緩緩的說道。

    蘇玉徽問道:“當年西燕公主的那個孩子呢?”

    “當年西燕公主並沒有懷孕。”趙煜波瀾不驚的聲音道,“雖然父王與她成親數年,但心中只有母妃一人,是以二人並非有夫妻之實。她謊稱自己懷有身孕,不過是爲了傳到莊子裏,讓當時的母妃對父王死心……”

    不得不說那位黛雅公主對靖親王是異常的執着,以兩國邦交爲威脅逼迫靖親王休棄王妃,迎她入門;得償心願成爲名義上的靖王妃之後又恨靖親王心中只有青梅竹馬的前王妃,不甘心與他只是名義上的夫妻,是以不惜假裝懷有身孕故意將消息傳到在莊子裏的林曦那裏,讓林曦心存怨恨,斷了他們夫妻破鏡重圓的可能。

    未曾想到陰差陽錯之下恰好當日趙煜生母正好生下了他不久之後撒手人寰,他便將這個孩子接回了王府,記在了黛雅的名下。

    至於那黛雅公主……

    “傳言中黛雅公主是難產而亡,莫不是靖親王做的手腳?”蘇玉徽問道。

    趙煜嘴角勾起了一抹極其薄涼的笑,道:“這個女人當日害的父王與母后生離,父王仁厚娶了她也未曾苛待於她,未曾想到她竟然做出這樣的事差點讓父王母后決裂,父王又怎能容的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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