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灕江而行,走水路到浮雲城將近十天的時間。之後的幾天蘇玉徽十分安分,再也沒惹什麼是非。

    自第一天開始撰赦沒有從她的口中問出青鸞佩的下落之後,蘇玉徽便已經放棄了套話——畢竟伺候她的是一個啞婆,就算蘇玉徽有着再精巧的心思再如何的能言善辯也不可能從一個啞巴口中問出話來的。

    再加上行動不便,她便每日安分到除了船艙之外的地方都沒去過倒是讓羅生省事不少,倒也並非是因爲蘇玉徽不想熟悉環境,而是因爲——她暈船!

    她沒想到汴梁城的畫舫與波濤洶涌的灕江行船有着本質上的區別,在風浪中顛簸的四五日她已經吐的面無人色了,不說試探逃跑的心思,她躺在牀上奄奄一息的模樣連說話都費勁。

    一開始羅生當她是裝的沒理會,等過了兩三日後羅生也看出不對勁了,見她面無人色的怕出人命便讓船伕備好的暈船藥讓啞婆餵給她,結果那藥並沒有什麼用,蘇玉徽暈沉沉的躺在船上心道還不如當日直接讓羅生點了睡穴呢,一覺醒來就可以靠岸了。

    這十日的時間她沒有哪一刻覺得像此刻這般難熬過,在這一望無際的江面,她以爲自己再也回不到陸地上,回不到她自小熟悉的月宮,那一片無憂無慮的山林之間。

    “師兄快來追我呀……”她在朦朧間喃喃。

    似是回到了數十年前那一段無憂的歲月,那時師傅,三個師兄還有鏡心都在,她在開滿曼珠沙華的山林間追逐着雪狼奔跑着,天與地相連,迴盪的是她的笑聲……

    她伸手於半空中似乎是想要抓住什麼,穿過了重重幻影,不過是以手虛無。

    在蘇玉徽以爲自己沒有折在溫桑若那個瘋女人手上悲催的在船上送了小命的時候,船隻終於靠岸了。

    她是被船上粗使的婆子給抱下岸的,她本就身形纖細,這十日在船上暈船的折磨瘦的只剩下一把骨頭,巴掌打的小臉小了一圈越發顯得那雙圓圓的桃花眼更大了,看起來可憐兮兮的,就連羅生都無法對她惡語相向。

    下了船之後便有人接應,看撰赦這架勢似是要在浮夢城中停留那一段時間,只不過不知他目的爲何。

    此時將近奄奄一息的蘇玉徽卻顧及不了那麼多了,卻見接應的人中當真提前準備了輪椅,她被婆子放在輪椅上鼻子一酸快要落淚了,這一種腳踏實地的感覺不要太好。

    原本撰赦一行人的行蹤十分隱祕,早就有準備好的馬車接應他們前去別苑中,但上馬車的時候卻出了問題——因爲坐在輪椅上的蘇玉徽寧死不從!

    想到還要再忍受那一種顛簸的感覺蘇玉徽頓覺胃裏面一陣翻涌,氣若游絲道:“你們直接殺了我吧不要再折磨我了。”

    鑑於她如今整個如此頹然不復之前的意氣風發,負責看住蘇玉徽的羅生倒沒說什麼,疑問的眼神看向撰赦,卻見後者沉默半響後淡淡點頭。

    他便讓人尋了轎攆給蘇玉徽,並且在蘇玉徽強烈的要求下以極慢的速度走去。

    羅生守在轎攆邊上倒也沒想着蘇玉徽能耍出什麼花樣,畢竟經過

    數十天的顛簸她已經虛弱不堪,再加上如今她雙腿不方便行走,此番在浮雲城中看管起她來倒是方便多了。

    只是此時的羅生沒注意到轎攆內原本氣若游絲的少女握住衣袖,眼中閃過了一絲狡黠之色……

    上岸後蘇玉徽在浮夢城的別苑中睡了整整三日臉色方纔好轉一些,她精神好點之後羅生便就多派了一倍的守衛明裏暗裏守在院子周圍。

    蘇玉徽很鬱悶的控訴羅生對於殘疾人的不友好,但第一天蘇玉徽與撰赦之間的交鋒讓羅生心有餘悸,畢竟看起來一臉無害且又不能行走的小姑娘竟能惹得教主動怒卻毫髮無傷的退場,不可小覷啊。

    不過知道她翻不起什麼風浪,要拿她跟月宮換東西,撰赦不像是溫桑若那般心胸狹窄故意公報私仇,是以在別苑中倒也沒苛待她,除了沒人同她說話之外蘇玉徽能在太陽落山後,天氣涼快點自己推着輪椅能在院子,只要不離開侍衛的視線便可。

    看着蘇玉徽十分熟練的使用輪椅柺杖的樣子,羅生終於相信蘇玉徽曾經因爲天竺星瘸了的事實……

    如今已是七月初,浮夢城的太陽依舊毒辣。

    在浮夢城的這幾日蘇玉徽雖然十分乖巧沒有異動,但是羅生依舊每天定時查看她詢問啞婆與侍衛她一天都在做了什麼,不知是因爲撰赦的命令還是什麼緣故,壓根不相信她這般安分!

    第七日的晚飯後,蘇玉徽叫住了羅生,在羅生的警惕眼神下,她無奈嘆了口氣,道:“你怕什麼,我又不是要問你這幾日你家教主和寧王舊部聯絡的進展。”

    蘇玉徽觀察到這些時日撰赦深居淺出很少見他露面,也不知在忙些什麼。

    這浮夢城曾是寧王趙礫的封地,十年前寧王謀反被誅殺於汴梁,這浮夢城的官員也歷經了審查,如今浮夢城的太守乃是朝廷派來的。

    撰赦選擇在這個地方落腳,除了避開葉先生等人的眼線之外,蘇玉徽猜測莫不是在這城中有寧王留下的什麼東西值得他停留——比如說,寧王留下的一些有用沒被朝廷清除的人馬!

    羅生臉色微變,縱然很快意識到了蘇玉徽在誆他但是臉上表情泄露了情緒!在他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之前,蘇玉徽瞬間轉換成無辜的笑問道:“我聽說浮雲城的雲曇花每年六七月份開花,花開時便有雪落林間的盛景,今年的雲曇花開了嗎?”

    聽她問的是不相干的事羅生鬆了口氣,原本是不想回答的,但想到教主之前的吩咐,“此女十分難纏,若無礙大局儘量順從她的心意行事,免得徒生事端。”

    便沒好氣道:“沒呢,據說今年雲曇花開的遲,到七夕的時候纔開。”

    聞言蘇玉徽眼神亮晶晶道:“七夕?那不就是明日了麼。”

    羅生見她這般,冷笑道:“明日能開花又如何,總歸教主是不可能放你去那裏看花的!”

    他話音落下果然見到蘇玉徽一臉失望的嘆了口氣,他冷哼一聲心道就知道她不懷好意,卻忽略了蘇玉徽若有所思的神情……

    明日……機會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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