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江山爲聘:吾妃甚毒 >第805章 轉瞬即空
    天牢中,一燈如豆,照在蘇玉徽冷厲的面容上,明滅不定。

    一如當日,昭國城破之前,王宮中,在她飲下那杯毒茶之後,明明是垂死之人,可是那臉上那冷冽的氣勢,讓人膽戰心驚。

    安敏從來不相信什麼所謂的因果報應,可是如今,她不得不信——在她將那只是讓蘇玉徽昏迷假死的藥物,被她調換成見血封喉的鴆毒之後。

    如今,她已經從曾經風光無限、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安敏長公主,淪落成爲了階下囚,狼狽的匍匐在地面,仰視着曾經被她視爲宿敵的女子。

    她們是同父異母的姐妹,血脈相連,卻從來沒有彼此真正親近過,從她的出生會掠奪走本該屬於她的例如寵愛、地位、榮耀等這些資源開始,就註定着她們是天生的敵人。

    不……不僅僅是如此。

    從一開始,安敏會仇視這個素未謀面的妹妹,這一切都是她的母后榮樂,從她小時候開始灌輸給她的。

    安敏從小開始,所認知到的一切不是所謂的姐妹親近,而是將燕青宮的一切都視之爲死敵。

    她美麗而又驕傲,是榮樂的掌上明珠,她的生命中對榮樂的依賴和崇拜是遠遠的甚於她的父王安長筠的。

    可是偏偏,給安敏最沉重一擊的還是榮樂!

    她的母親,口口聲聲說着一切謀劃都是爲她好。

    從一開始母女二人合謀背叛昭國、背叛昭國將士百姓;再到來到大傾,榮樂汲汲經營讓她成爲太子良娣;再到後來,安敏在東宮失去寵愛和地位,榮樂便謀劃殺了蘇玉徽,取而代之回到昭國、成爲南夷之主。

    安敏是那樣毫無保留的相信着自己的母親,在這世間,她認爲真正爲她好的只有母親一人。甚至到了後來,與趙泓煦暫且達成和解,進宮呈上蘇玉徽勾結謀反的罪證,借徽宗之手殺了蘇玉徽!

    這一切,都是濃華夫人一一替她謀劃,哪怕安敏知道此番進宮,稍有不慎便就是萬劫不復,可是她依舊沒有一絲猶豫的去做了。

    沒想到,最終換來的是在危急時刻,被她親生母親出賣,當做替罪的棋子而已!

    她自負聰明,可是卻還沒有蘇玉徽這個外人看的透徹——濃華夫人真正想要謀劃前途的人,不是她,而是她的親生弟弟!

    自始至終,她也不過是爲弟弟鋪路的棋子而已。

    “你落到今天這個田地,可有曾後悔過,當年與濃華夫人勾結,私自遞降書給蘇顯,害得那三百將士無辜慘死……”

    蘇玉徽冰冷的聲音讓安敏心中一驚,她猶帶三分僥倖,痛哭流涕拉着蘇玉徽的衣角道:“我沒有,這些都是母后做的,我都不知道。”

    她臉色蒼白,眼神灰暗,似是在無限的悔悟之中。

    可是……蘇玉徽卻毫不留情的將衣角從安敏的手心抽離,嘴角帶着譏誚之意道:“勝敗乃是兵家常事,安敏,你若是到了最後硬氣一點,不枉費我將你當做對手一場。可是死到臨頭了,你還做戲給誰看呢。”

    蘇玉徽彎腰,與匍匐在地上的安敏對視,道:“今天,你必死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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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心慈手軟從來不是蘇玉徽的作風,鴆毒已經遞到了她安敏身邊。

    安敏沒有去接,眼神兇狠狠的看着蘇玉徽,嘴角帶着奇異的笑道:“安羨玉,你想讓我死我偏偏不如你所願。有本事你殺了我啊……”

    她像是瘋子一樣,“哈哈”大笑道,“你敢殺我的母后,卻不敢殺我和父王……無論怎樣,你都無法擺脫我們是血脈相連這樣的事實,血緣羈絆,你永遠都無法硬下心腸斬斷它!”

    蘇玉徽沒說話,背對着她臉上看不到任何的表情,只是緊握的拳頭泄露了她的情緒。

    見蘇玉徽如此,安敏臉上的笑意越發猖狂。

    但是下一刻,她很快就笑不出了。

    因爲門口出現了另外一個女子,她面無表情的上前鉗制住了她,將那一瓶鴆毒倒入了她的喉嚨裏。

    這是被提純後的鴆毒,見血封喉,這也算是蘇玉徽對她的最後一絲仁慈……

    安敏只覺得喉嚨如火一般的在灼燒,鮮血不斷的從她的口中溢出,最後一絲意識消散的時候,她看見的是天牢中破舊的草蓆,以及那滿地的塵埃。

    機關算盡,一心追求那錦衣玉食,榮華富貴,可是最終不過轉瞬一場空而已,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啊……

    直到最後沒有了聲息,蘇玉徽方纔回頭,看見的是安敏那張扭曲的臉,直到死……她也沒有合上雙目。

    蘇玉徽俯身,替她攏上了那雙眼,那一種溫熱的觸感,讓蘇玉徽的手微微有些顫抖。

    明明……她見過屍體無數,比這樣死狀更爲恐怖千萬倍的她也見過,眼睛眨都未曾眨一下。她也並非是良善之輩,也曾殺過人,可是爲何,在看見安敏——曾經將她視之爲最大仇敵之人的屍體的時候,竟不敢再看第二眼。

    將安敏的眼合上,蘇玉徽便就別開了眼,身後薔薇的聲音道:“主子還是太心善了。”

    蘇玉徽臉上的神情凝了凝,喟嘆一聲道,“若我是心善之人,便該留她一條性命。”

    薔薇“哼”了一聲,道:“若僅僅因爲所謂的血脈親情,對三番兩次至其死地的人依舊留情,那不是心善,而是蠢!”

    蘇玉徽走到天牢門口,對薔薇道:“不管如何,還是要謝謝你。”

    “沒什麼,就當是昔年你幫我殺了銀鈴的報答。”

    此時蘇玉徽才注意到,命運竟然如此的巧合,關押安敏的天牢,竟是昔年關押銀鈴的那個。

    蘇玉徽的目光,透過那天窗照進來的微弱光線,似是看向了那遙遠的遠方,“我和安敏自小關係不親厚、再隔着那麼多的血海深仇,我原本以爲可以毫不手軟的。但是沒想到,真的將鴆酒拿出來的這一刻,我卻猶豫、下不了手……”

    薔薇安慰道:“到底,是血脈相連的姐妹,主子不忍也是常態。”

    蘇玉徽回頭看向薔薇,表情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不定,她說道:“我對安敏尚且如此,那趙肅對徽宗呢?真的到了兵刃相交的一天,他真的能狠心嗎?”

    蘇玉徽似是在問薔薇,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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