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雨停了，人怕是都涼了。”
陸湛擎等不了那麼久。
言諾諾狠心道，“你們不去找，我去找。”
“我陪着你去找。”傅昭寸步不離的跟着言諾諾，生怕她出事，自己沒法跟陸芍交代。
言諾諾看了他一眼，說：“不用了，我自己去。”
她不想把傅昭跟歐藍牽扯到一起。
可傅昭哪裏肯放她一個人進山。
僅僅跟在她身後。
村民們見言諾諾一個女人都敢進山，心裏頓時也被激發出了勇氣，紛紛跟着言諾諾走。
後面來的警察和陸家的人，也加入了隊伍。
漆黑的夜色下，傾盆大雨漂泊而下，卻無法阻擋人們的腳步。
山上每隔三五米，便有一個人在搜救。
……
言諾諾的身體差，淋雨那麼久，身體的熱量漸漸地被帶走，可她一直咬牙堅持着。陸芍走到她旁邊，說：“給你一件衣服。趕緊穿上。”
言諾諾默不作聲的披在了身上，紅着眼眶說：“要是大叔出什麼三長兩短，我也不想活了。”
“對不起。”
陸芍沉悶的說了這句話。
“幹嘛突然說對不起？”言諾諾問。
“如果不是我，歐藍不會來這裏的。更不會連累你家大叔。”
陸芍擡眸看向前方，心如刀絞。
歐藍告訴她，要跟歐家再次斷絕關係時，她做的不夠好，應該多勸他幾句，讓他好好地跟家裏人溝通的。
爲什麼自己要對他那麼絕情呢？
若是自己稍微規勸歐藍一番，他也不會想不開，來這種地方當老師。
更不會……
陸芍不敢想接下來要面對的最糟糕的狀況。
“傻瓜，跟你有什麼關係？是大叔自願來的。”言諾諾勉強安慰了陸芍一句，便繼續認真的搜索。
陸芍耷拉下了腦袋，像是被霜打的花骨朵一樣，蔫了。
傅昭悄悄地走到她身後說，“你沒事吧？”
“嗯。”
“別太傷心了，我們一定能找到你朋友的。”
“嗯。”
陸芍點頭。
傅昭輕輕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說，“如果你實在想哭的話，我可以把我的肩膀借給你。”
陸芍被逗的笑了笑。
只是這笑容沒維持多久，便在聽到不遠處傳來的聲音，徹底凝固消失了。
“找到了！找到他們的東西了！”
所有人轟的一下，全都圍了過去。
可找到的不是陸湛擎和歐藍，而是他們的東西——一件衣服，以及一隻鞋子。
言諾諾看到那隻鞋子，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她認得這隻鞋子是陸湛擎的。
東西在這兒，人呢？
看着眼前小山堆似的石頭和溺水，她突然瘋了一樣，開始扒石頭。
鋒利的石頭很快劃破了她的手，鮮血順着皮膚，流了下來。
她卻像是沒知覺一樣，繼續挖。
“言小姐……”
傅昭想勸她，但其他人也紛紛加入了言諾諾的隊伍。
開始挖掘這片地方。
傅昭重重的嘆了聲氣。
他以前在山裏住過兩年，很清楚這種泥石流的威力，如果人真的被埋在這下面，怕是挖出來，也只是屍體。
可當着言諾諾的面，說這種話，無異於斷了她的念想。
是不說爲好。
傅昭回頭看向陸芍，卻見她失神的站在原地，望着土堆發呆。
傅昭走到她跟前，問：“阿芍，你沒事吧？”
累的話，那就休息一下。
後面這句話，還沒說出來。
陸芍忽然伸手抱住了他。
傅昭身影一僵。
“給我兩分鐘，我很快就好。”再不扶着傅昭，她要自己站不住。
背對着傅昭的方向，陸芍淚如雨下。
……
雨漸漸地停了下來，但挖掘的工作還在繼續。寂靜的山裏不停地響起叮叮噹噹的聲音。
言諾諾的雙手血肉模糊，臉上也都沾滿了泥土。
可她一點都不在乎。
機械的挖着跟前的東西。
始終沒看到陸湛擎的身影，她的心一直懸着。
“少奶奶，給你一副手套，你戴着。”
姚啓拿着手套，走到了狼狽不堪的言諾諾身邊，體貼的說。
“我不要。”
言諾諾果斷的拒絕。
姚啓的手頓時懸在了半空。
他知道，少奶奶肯定在心裏埋怨他呢。爲什麼沒跟着先生，爲什麼只是先生遇難，他卻沒問題……
事實上，姚啓恨不得殺了自己。
來換取陸湛擎的平安無事。
但即便他自殺，能改變什麼呢？
陸湛擎依舊回不來。
姚啓緩緩地把手縮回去。
守護在言諾諾身上。
言諾諾扒了很久，淚水突然順着眼角流下來，哽咽着說：“我沒怪你的意思，姚啓，這事是天災人禍，跟誰都沒關係。”
跟歐藍，同樣也沒關係。
哪怕湛擎不來找歐藍，該碰上這事，去其他地方也會遇到。
她只是討厭這種無力的感覺！
每次身邊重要的人出事，她都無能爲力！
言諾諾厭惡這樣的自己。
“少奶奶……”
“你不用跟我說，我都懂。姚啓，你若是真的覺得對不起陸湛擎，那就把他挖出來。即便是屍體，也不能讓他一個人冰冷的被埋在地下，我要帶他回家。”
言諾諾邊說邊挖。
姚啓沉默了下來。
陪着她一起挖。
……
天色漸漸地亮了，山裏的野雞喔喔的叫了起來。白色的霧氣籠罩了大片大片的山。山裏的溼氣也變得異常的重，衣服都被露水打溼，緊緊地貼在身上。
衆人忙活了一整晚，已經非常累了。
可還是堅持挖掘。
言諾諾雙眼充滿了血絲，兩隻手早已血肉模糊，看不出原來的樣子。
她坐在你土堆裏，拿着小鐵鍬，一點點的剷土。
咔嚓。
她聽到不一樣的聲音，還以爲自己手裏的小鐵鍬，鏟到了人。
身體的血液瞬間凝固，兩隻黑葡萄般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地面，沒有半點動靜。
幾秒的時間，對她來說，彷彿過了幾個世紀。
等她終於能動時，丟掉了鐵鍬，迅速的蹲下身體去扒土。
扒了大概七八公分的距離……
一絲鮮血緩緩地滲出來。
言諾諾早已哭乾的眼睛，瞬間涌出了大滴的淚水。
陸湛擎……陸湛擎……你個混蛋，不說說好了，要陪着我一輩子嗎？
爲什麼要丟下我一個人？
言諾諾不敢再扒下去了。
她怕那張熟悉的俊龐，變得冰冷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