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晨曦沒有立刻穿衣服,抱着浴巾和睡衣煩躁地在狹小的空間裏轉着圈。
除了婦產科醫生,她這輩子還從來沒被人看光過,這次的臉真是丟到太平洋了!
不過看都看了,她還沒脆弱到要尋死覓活。
只能對着鏡子不停地安慰自己,給自己做心理建設。
女人嘛,把臉蒙上,每個人的身體構造都一個樣兒。
這個男人連兒子都會打醬油了,什麼樣的女人沒見識過?
只要自己不把這事兒放在心裏,這事兒就能翻篇!
所以趕緊忘了吧忘了吧,誰還沒看過那幾兩肉啊?
十來分鐘後,洗手間的門終於開了。
紀晨曦先是從門縫往外頭瞄了一眼,確定男人已經不在門口了才走出來。
她換了一套粉色半袖睡衣,是很保守的款式,中規中矩。
這套一居室就那麼點兒大,她一開門就能看到站在陽臺那邊的男人。
他正專注地盯着窗外,不知道是不是在欣賞雷電暴雨。
紀晨曦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裏的浴巾,遲疑了兩三秒鐘,還是邁開雙腿往陽臺走。
這種時候,不能露怯,誰慫誰就輸了。
她裝作若無其事,走到陽臺拿衣撐晾浴巾。
容墨琛聽到動靜,轉身朝她看過來。
陽臺本來就不大,對上他沉靜的目光,她剛纔做的心理建設瞬間分崩離析,有種無所遁形的窘迫感。
容墨琛視線把她從上到下都打量了一遍,看她侷促得連腳趾頭都不安地蜷縮着,淡淡發問,“怎麼不掛?”
“哦、!”紀晨曦擡手想把浴巾晾起來,手舉了半天也沒把浴巾掛上去,倒是把手給舉酸了。
眼角餘光瞥到牆角的晾衣杆,她差點兒被自己蠢哭。
正猶豫要不要繞過男人去拿晾衣杆,她突然感覺手上一輕,是容墨琛從她手裏拿過浴巾,順手把衣撐掛了上去。
紀晨曦搓了搓空着的手,咬了咬脣,“謝謝容先生。”
容墨琛似乎已經徹底忘記了剛纔在洗手間門口發生的意外,拿看向她的眼神都不起一絲波瀾,“舉手之勞。”
他身高腿長,這點兒小事對他來說確實是舉手之勞。
紀晨曦手往洗手間方向一指,話沒過腦子就脫了口,“時間不早了,您也趕緊去洗洗早點休息。”
她真想給自己一巴掌,好不容易纔把這事兒忘了,怎麼又繞回去了?
她垂着頭,懊惱地咬着脣瓣。
燈光下,容墨琛看着她臉頰上浮起的紅暈,淡淡道,“剛纔的事是意外,你捂我眼睛捂得及時,不該看到的我都沒看到。”
紀晨曦,“……”這話怎麼聽都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嫌疑。
不過人家都這麼解釋了,她要是還緊揪着這事不放,就顯得不大氣了。
她看着眼前這張清俊絕倫的臉龐,眨了眨眼睛,“剛纔發生了什麼嗎?我怎麼不記得了?”
容墨琛望着她長髮後未施粉戴的臉蛋,默了片刻,淡淡道,“休息吧。”
說完,他徑自從她身側走過,往洗手間方向。
紀晨曦站在那裏,看着外頭暗黑的雨幕,呼了一口所了,轉身回臥室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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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最近兩天,發生了不少事,她白天表現得滿不在乎,但是心裏還是很壓抑的。
想着,她對孟懷逸和紀君雅的怨念又深了不少。
四年寶貴的青春,早產去世的孩子,以及她本該光輝似錦的前程,這筆賬她一定要討回來!
躺在大牀上,紀晨曦迷迷糊糊快要睡過去的時候,一直蜷在牀內側的小傢伙忽然翻了個身,小胳膊無意識地勾上她的脖子。
紀晨曦感受到窩在懷裏小小的一團,內心某個角落狠狠疼了一下。
臥室裏的燈已經關了,黑暗中,她低頭望着小傢伙熟睡的臉龐,眼眶一熱,差點兒當場落淚。
紀晨曦吸了吸鼻子,把淚意強逼回去,伸手回抱住熟睡的小傢伙,緊緊的……
她這一覺睡得很不踏實,零零散散做了很多夢。
先是夢到很久之前,她跟陌生男人混亂的一夜,後來場景一下子換成車禍現場,她被紀君雅指認開車撞了人,再到挺着大肚子被單架擡上救護車。
‘哇嗚——’
‘轟隆——’
夢中嬰兒的啼哭和現實中的雷聲同時炸響,紀晨曦一驚,猛地睜開了雙眼。
天還沒有亮,聽着懷裏容小易沉穩均勻的呼吸聲,她急促的心跳才一點點平復下來。
擡手摸了摸額頭,全是冷汗。
她閉了閉眼睛,又在牀上坐了片刻,感覺口乾得厲害,便掀開被子,輕手輕腳地下了牀。
去廚房喝了一杯水,在經過客廳的時候,一眼就看到睡在沙發上的男人。
容墨琛個子很高,將近一米九,這麼躺在沙發上倒襯得沙發有些捉襟見肘。
外頭時不時有閃電劃過,把客廳照亮,紀晨曦發現他身上蓋着的被子有大半都拖到了地上。
儘管如今已是初夏的天氣,但是雷暴雨的夜晚,溫度還是挺涼的。
紀晨曦站在餐桌旁邊,定定看着沙發的方向,遲疑了幾秒鐘,還是朝男人這邊走過來。
睡沙發已經夠憋屈了,萬一明天給他凍感冒了,豈不成了她的罪過?
紀晨曦停在沙發前,彎腰把掉在地上的被子撿起來,準備替他蓋上。
就在這時,閃電亮起,又一道驚雷炸響。
她一驚,手一鬆,捏在手裏的被子又掉回地上。
她重新撿起被子,給男人蓋好正準備回房繼續睡覺,剛一轉身,忽然手腕被一隻溫暖乾燥的大手握住。
紀晨曦嚇了一跳,一低頭,視線便跌入一雙漆黑幽邃的眼眸。
男人半眯着眼眸,如同一隻蟄伏在黑暗中的野獸,目光牢牢鎖着她這個獵物。
紀晨曦見他只是看着自己不說話,用力掙了一下被他握住的手,沒能掙脫,“你放開我。”
容墨琛眉骨折了折,低沉的嗓音還帶着幾分沒睡醒的惺忪沙啞,“你在這裏做什麼?”
紀晨曦指了指他身上的被子,“幫您蓋被子。”
容墨琛垂眸往自己身上掃了一眼,被子挺好挺安分。
紀晨曦從他的眼神就能猜到他是對她的話不信任。
不過她心情低落,還沒完全從夢境裏走出來,也懶得解釋。
“麻煩放我,我要回去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