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着托盤離開書房,出去後順手替男人把門帶上。
書房裏一下子安靜下來,靜得落針可聞。
容墨琛坐在那裏,擡手摸到放在旁邊的酒,直接抓過酒瓶放到嘴邊猛地往肚子裏灌。
他喝得又急又猛,口感柔和的紅酒順着喉管流進胃裏,竟辣得他胃裏火燒火燎般難受。
可是,他木然地繼續灌自己酒,一口接一口。
沒過多久,他便把周嫂送來的兩瓶酒都喝光了。
容墨琛酒量很好,平常喝再多都不會醉,但今晚才喝兩瓶,他就感覺腦袋有些昏昏沉沉。
他手裏仍然捏着那個紙團,心下糾結了好半晌,終於慢慢從椅子上站起。
男人摸到手邊的導盲杖,握在手裏,然後一步步朝外頭走。
出了書房,容墨琛沿着走廊往前走,片刻後在兒童房門口停下腳步。
他站在那裏,眸底有什麼情緒凝聚又消散。
容墨琛闔了闔眸子,長長吐了一口氣,然後擡手敲響房門。
兒童房裏,容小易正趴在牀頭,盯着手機,糾結要不要給紀晨曦打電話。
聽到門外的動靜,他扭頭朝外頭看了一眼,“誰呀?”
“是我,開門。”
聽出男人的聲音,容小易立即把手機丟到一邊,飛快地跳下牀,“來啦!”
小傢伙把門打開,仰頭望着站在門口的男人,疑惑地蹙起小眉峯,“爹地,你找我嗎?”
“嗯。”
“進來吧。”容小易說着就準備去牽他的手,不過容墨琛沒有看到他的動作,邁開長腿徑自走進兒童房。
容小易撇了撇嘴巴,轉身跟上男人的腳步。
還沒有走近,就聞到男人身上濃郁的酒氣,他一臉嫌棄地捏緊小鼻子,甕聲甕氣地問道,“爹地,你喝酒了?”
男人淡淡回道,“喝了一點。”
小傢伙搖頭晃腦地嘆氣道,“借酒澆愁愁更愁,你不要喝那麼多酒,傷身傷腎,得不償失。”
容墨琛聽着他一本正經的語氣,扯了扯薄脣,“你纔多大,知道什麼叫傷腎?”
“我當懂啊,男人嘛,脾氣可以不好,性格可以不好,但是腎一定要好,否則註定孤老終生!”
容墨琛聞言,眉頭一擰,“你這話是跟誰學的?”
“葉叔叔啊。”
葉京墨那個傢伙自己混蛋就罷了,居然還敢教壞他兒子。
容墨琛眉頭皺得更緊了,冷冷對他道,“葉京墨那個人不靠譜,你以後離他遠一點,他說的話十句有九句都不可信。”
“哦,知道啦。”容小易擡頭又看了他一眼,“爹地,你今晚不會是想跟我一塊兒睡吧?”
平常媽咪在的時候,爹地都是跟媽咪一起睡的,現在媽咪不在,他眼睛又看不見,一個人確實不方便。
容墨琛哼了一聲,“你想得美,我來找你幫忙。”
容小易立即迫不及待地問道,“什麼忙?你是不是想讓我陪你去把媽咪勸回來?”
容墨琛聽着兒子滿含期待的話,神色微凝,“不是,是更重要的事。”
男人說着把握着紙團的手伸到他
“哦,好的。”容小易雖然還不到五歲,但是已經認得近兩千個漢字了。
他接過男人手心裏的紙團,打開看上面的內容。
當看到右上角那張二寸照片,小傢伙眼底不禁浮起一抹詫異,“咦,這上面怎麼會有媽咪的照片?”
容墨琛眼眸一緊,沉聲追問,“你說這張紙上有你媽咪的照片?”
“對啊。”容小易點點頭,好奇地問道,“爹地,這是媽咪的簡歷嗎?上面連媽咪大學參加了什麼社團拿了多少獎學金都有……”
他話還沒有說完,男人已經劈手奪回他手裏的a4紙。
容小易一怔,“爹地,我還沒看完呢。”
容墨琛淡淡道,“不用看了。”
“爲什麼呀?你眼睛不是看不見嗎?我可以讀給你聽。”
“不必,我知道內容了。”
其實,之前紀晨曦把紙團扔到他臉上的時候,他心底已經隱隱猜到了答案,只是沒有親眼看到,心底存了一絲僥倖罷了。。
現在通過容小易的話,他已經完全確認了這張a4紙上的內容。
這是當年他讓陸良川調查紀晨曦時留下的資料,不過自從把容小易從監獄抱回來之後,有關紀晨曦的所有資料便被他鎖進了保險櫃。
這張資料怎麼會落在紀晨曦手裏?
容墨琛努力思考着紀晨曦得到這份資料的可能性,想着想着,大腦裏靈光一現,回想起自己從保險櫃裏取戒指的那一幕。
他當時把戒指取出來的時候,隱約聽到有紙張在耳邊劃過的聲響。
所以,是他取戒指的時候不小心把那張資料從保險箱裏帶出來的嗎?
呵!
這大概也是老天對他的懲罰吧。
當初明知紀晨曦是被人冤枉,卻選擇袖手旁觀,任由她在監獄裏忍受喪子之痛。
現在輪到他痛苦了嗎?
容墨琛深呼一口氣,“不早了,你休息吧。”
容小易見他轉身要往外頭走,連忙追過去,伸手拽住他的褲管,“爹地,你不留下跟我一起睡嗎?”
容墨琛腳步一頓,側目把臉轉向他的方向,“怎麼?你一個人不敢睡?”
容小易點頭,“對啊,我有點害怕打雷閃電,你留下來陪我睡好不好?”
容小易的膽子向來很大,從小就一個人睡一個房間,以前也沒聽說他怕打雷,怎麼可能突然就矯情?
只是在明知是謊言的情況下,男人並沒有戳穿他,“嗯,我留下陪你。”
容小易頓時彎起大眼睛,開心道,“謝謝爹地。”
容墨琛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腦袋,“你去幫我把睡衣拿過來,我衝個澡。”
“好。”
容小易跑去主臥,很快就把男人的睡衣和乾淨的子彈褲拿過來了。
他把衣服遞給男人,想了想,又問道,“爹地,你要不要我陪你進浴室洗澡?”
“放心,我眼睛雖然看不見,但是還沒有到生活不能自理的地步。”
容小易噘了噘小嘴巴,“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怕地面太滑你會摔倒。”
“不會。”容墨琛丟下兩個字,拿着睡衣徑自往浴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