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溫酒 >入亂世第十五章 三算之爭
    渭河水潺潺東流去,一旁的亭子裏趙三立端坐石凳與菖蒲在棋盤上廝殺着。細瞧盤面,趙三立獨佔西北角,菖蒲居東南,兩人在其他兩角不分高下相持不讓陷入僵局,於是轉向中路,與中原處開始了一場搶地盤大戰。

    雲奕秋坐在花園裏一邊聽着落子聲,一邊在腦子裏覆盤,時不時的拋起手中的石子,讓在一旁練習提刀的柴悼心驚膽戰,擔心着不知會從哪裏飛來的小石子擊落手裏刀,隨着練習多了,平舉刀的手便沒有了顫抖,除了時不時擊中刀的小石子會帶來一股大力,虎口劇痛,身形搖晃。平時裏已經可以端舉不動,風吹雨淋如石雕,磨練着體質也磨礪着心性。

    在三粒兒逐漸熟悉了菖蒲的開局搶攻之後,二人也是棋逢對手,下的有來有回。

    三立與菖蒲的博弈已經到了最後時刻,隨着東北西南兩角被二人一一佔據,最後大戰在盤中運量,二人在中原地區不斷落子提子,最終三粒兒還是敗在了菖蒲的不斷圍剿之下,三粒兒嘆了一口氣,站起身活動活動身體,菖蒲笑着對他說:“棋藝進步這麼快,再過兩天我就下不過你了。”

    雲奕秋閉着雙眼眼睛,眉心露出一隻黑白眼睛,看着東方,遠處烏雲密佈,電閃雷鳴,一條年邁金龍從烏雲中露出身來,拖着疲憊的身軀,緩緩的扶搖直上,遁入天門。

    這一天,大朔罕見的全國下起了傾盆大雨,西至西蜀道,東至東海,南至嶺南道,北至關外都籠罩在烏雲之下。各地的人們看着這突如其來的冬雨,內心都感覺到一陣莫名的酸楚,似乎是有些東西漸漸從他們身體中抽離,但卻又說不清道不明。

    雲弈秋走了過來,摸了摸三粒兒的腦袋,嘆息了一口氣,用着嘶啞的聲音,艱難的開口道:“三立,你皇爺爺今日去世了,你隨我出城去爲他上一炷香,也替你父親爲他上一炷香。”

    很早就對於生死有自己清晰認識的三立十分震驚,手中棋子鐺的一聲落在了棋盤之上,他盯着雲弈秋的眼睛,一些難以相信。

    記憶裏有關於皇爺爺的印象早就不復存在,不單單是外貌,就連聲音,輪廓都沒有一絲記憶,但這些都不影響此刻淚如泉涌的趙三立。父親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死了,當他在雲奕秋那裏得知到他還有親人在世間的時候,甭提有多高興了,回中原能夠去看看他的爺爺奶奶,這個願望在少年心裏一直深深的埋藏着。

    可是現在爺爺走了,他生命裏極其重要但記憶裏本來就不存在的人又少了一個。

    “老天爺,你至少讓我看過他一眼再帶他走吧!我連一個親人都不記得他們的面容、他們的聲音!我爲他們祭祀時我腦子裏該想起一幅什麼畫面?你快告訴告訴我!”

    三立咬着牙雙眼通紅的怒視天空,氣急了。雲奕秋停下腳步蹲下身,白袖拂過三立的臉龐,帶着了他的淚水。

    “不要覺得自己沒有人愛,他們雖然走了,可他們都很愛你。”

    城外左臂上纏繞着一圈白紗的趙三立上過三柱香之後,躺在枯黃的草地上雙手抱頭,呆呆的望着天空,努力的想記起皇爺爺的模樣,搜遍記憶最後也就想起來爲數不多的幾個畫面,想

    着想着便睡着了過去,嘴角帶着一絲微笑,夢裏他剛滿月,一家人其樂融融的畫面,雖然模糊不清,但這大概是他這一生最溫暖的時候。

    淮河邊的一艘離岸的畫舫裏,一位扶欄聽曲的老者微閉着的雙眼緩緩睜開,一旁坐在金絲楠木細細雕琢而成的長桌後,一身頗有脂粉氣的俊俏模樣年輕人神情泰然,一位束腰緊身的美人快步邁入舫中,俯身時露出胸口一對玉兔卻未能吸引住年輕人視線半秒。

    美人貼在俊俏哥兒耳邊竊竊私語。聽完後,俊俏哥兒翹起蘭花指揮手遣散了歌女,拿起一隻筷子敲一邊打着青花瓷碗,一邊開口說道:“老皇帝就是老皇帝啊,爲保全這大朔江山,這一手改頭換面把六道的勤王軍反手立於不攻自破境地。師出無名後,這四處大戰的局面是越發的撲朔迷離了,老頭,你說這天下一亂何時才能恢復到十多年前那番光景啊?”

    老人面露慍色長吁一口氣:“你這臭小子懂個屁,一天鹹喫蘿蔔淡操心,青屁股娃兒也裝着一副老成口氣,這天下你操心個蛋。北方的大軍已經厲兵秣馬,開始南下,這比亂世還要亂的時代就要來了,大亂之世亦是大起附龍之機,揚名立萬的大好機會擺在了你眼前,這亂世之中你若是能有所斬獲,則我們老朱家就能安守富貴百年,如果屁滾尿流的跑了回來,那爺爺我在渡口和你好好算算你還差我多少酒錢。”

    “若是我沒闖出個名堂,到時候我給爺爺您一座酒湖。”

    朱退商一個酒壺丟了過去,罵道:“就知道吹。”

    俊俏哥兒一手海底撈月接過了這個丟來的酒壺,一口飲下。夜間的淮河,燈火輝煌,一艘艘畫舫或整齊的排列在兩岸,或在河水中慢慢前行,多少俊俏兒郎風韻女子來到這裏度過他們的夜間娛樂活動,朱退商的孫子朱石楠坐在三層畫舫的船頂上,從腰間拿出一把珠玉算盤,上上下下不停撥弄,好像是要算點什麼東西,但是又搖着頭吧已經撥弄好的算盤給搖混。

    “總是算不對啊!別一出門就被蛇咬了!”

    這時候,上午出現在畫舫中的束腰美人兒再次出現在朱石楠身邊,手中拿着一碗溫熱的魚湯。朱石楠沒有和美人兒交流,順手接過了魚湯一口灌下。誰料到魚湯才喝下一口,竟然滾燙無比,趕緊一口噴出,將碗放下,伸出舌頭大口呼吸,舌尖果然被燙出兩個水泡。

    朱石楠夾着舌頭吼道:“茱萸!這麼燙!你幹嘛害我!”

    美人兒茱萸彎着腰,又晃着她胸口的白兔說道:“師父說不準算自己的前路,你剛剛在這上面偷偷摸摸幹啥呢?”

    朱石楠強硬的回道:“我就在這上面欣賞欣賞美景,吹吹風不行啊!我要算了我自己,我會被你這碗湯給燙到舌頭?”

    茱萸拾起地上的碗站起身,胸口似乎太過負重,上下顛簸了兩下,“沒事別老在這上面晃悠,下去多陪陪人家不好嗎?”

    朱石楠趕緊向後縮了好幾丈。“好姐姐,你可別調戲我了,看在這是我在這畫舫最後一晚的面子上,讓我一個人多感受感受這淮河風光吧,誰知道這一出去還能不能回來呢!”

    茱萸莞爾一笑:“行,那我先下去啦!”

    等到美人茱萸離開後,朱石楠才長舒一口氣,從小被這女人欺負到大,算不過她,也打不過她,唉爺爺也不幫他,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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