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私相授受還好,她一點都不介意名聲,甚至想要自己動手玷污一下。但是如果對象是作爲敵方的晏陌……她恐怕就得被自殺了。
一張又一張,有用的無用的有關的無關的都記下來,至少要保證有些印象,舒錦很快就覺得眼睛發澀,隱隱頭疼。
飢腸轆轆,驚醒了舒錦。
舒錦恍然擡頭,窗外已是霞光萬丈橫絕天際,車內數顆明珠綴於壁上,照的這一方空間宛如白晝。
自從高考過後,她好像就沒有這樣努力到近乎逼迫的去學習了。
自行閱讀充電和被迫學習保命的感受絕對是不同的。
高考失利還可以復讀,再不濟也不至於餓死。而她若不能及時掌握原主的及其身邊人的消息,以致於身份被戳穿的話……恐怕第二天京城就要流傳舒家嫡女惡疾突發不治身亡的消息。
舒錦對於這個朝代的人權真是一點都不抱希望。
還未進京就被京城大部分勢力敵視的舒錦無語凝噎……蒼天你真的好冷酷好無情好無理取鬧啊!
還有不到一半,明天就能看完,剩下的書籍可以不那麼迫切。
舒錦放下紙起身離去。
然後就迎來一衆莫名詭異的視線和清兒深閨怨婦般哀怨的臉。
舒錦有些歉意,她答應的富貴依舊,想來舒家也不至於苛待她,但榮華就別想了。
匆匆吃了熱粥,舒錦才感覺身體好受了。
屏退僕從,舒錦揉了揉肚腹凝眉靜思。
從她得到的消息來看,她所面對的身份隱患已經夠不成威脅,只要稍加作態便可矇混過關……假如晏陌不從中作梗的話。
她想不明白晏陌是怎麼認出她不是原主的。
不過,說不是卻也是,這具身體現在是她的,身份自然也是。
舒錦發現原主相當的的特立獨行,作爲正經世家千金,非但沒有修詩詞工刺繡習治家,反而早在三歲時就拜入天機老人門下習武,久不歸家,直到原主母親在她十歲時病逝纔回家守孝,守了一年又離開,十四歲時不知何故忽然歸家,廣爲流傳的是天機老人被人暗算致死……
當年原主生母生下龍鳳胎,旁人都說是好兆頭,沒想到過不了一年就去了,只留下舒錦和舒鑠兩姐弟。
本來還有一個哥哥,十五年前在宮裏喪命在一場大火之中。
所以原主的生母万俟家嫡長女已死,現在的是上官家上任家主的親妹妹。
而万俟……八年前的宮變只有寥寥幾筆帶過,似是因爲站錯了隊而一直被皇帝打壓。
政治上的錯綜複雜遠遠超過舒錦的想象,這裏也只記載了公開的一些,各家族間較爲私密的事都沒有涉及。
不過這也足夠了,舒錦大致整理了一下思路,時間尚早,便走出馬車隨意閒逛。
雖然有意舍卒保帥,但舒錦也不想大半夜跑到陌生男子屋裏,何況她和晏陌也不熟。
明月高懸,澄澈如鏡。
暗沉的天空廣袤而虛無,每一顆星辰都清亮璀璨,卻也都是寂寞的。
只有這一片簡陋的駐地有着點點燈火,在寂寥的天地間似是孤島。
遠處月白的人影於暗色之中素淨皎然身姿蹁躚。
舒錦凝神看去。
這是一片空地,零星着幾棵蔥蘢茂密樹木,周圍是密密的林木,交織互錯出濃重的陰影。
晏陌立在不遠處密林前,微微仰頭目光悠遠。
舒錦慢慢的眯起清亮的眸子。
濃重陰影中那一抹皎白衣衫便顯得愈發清雋秀逸挺拔秀致,被微涼的夜風揚動輕柔的飄起。
……濃稠的昏暗中皎白衣角輕緩的飄蕩,寬大的袍袖肆意舒展柔曼修雅,夕陽的絲絲殘紅折下又映入眼簾,無端的染上一層虛無的暖色。
……修長的五指撫過眼前被模糊的光線裁成好看的剪影,驚起靈活的暗影悠遊來去。
……半明半暗晃盪不安的光影之中,那人容顏看不分明,只見一個模糊輪廓。
……沉重華麗重重疊疊的紅綾暈染開來一片忘川河畔的綺麗幽豔。
……寒光迸起。
眼前修雅的人影和另一道身影漸漸重疊,界限幾近於無。
舒錦眸色深了深,無言。
片刻又笑了,轉身向回走去。
究竟怎麼回事,她總會知道的。
所以,她不急。
清淺的笑聲被微涼的夜風吹散,消弭在靜默的陰影之中。
遠處的人似有所覺,側過臉看過來,眼中是莫測的神色,似笑又非笑。
究竟是怎麼回事,他總會知道的。
所以,他不急。
一人深衣廣袖輕緩掠過月光,暗色飄飄搖搖的落下。火摺子昏黃的光芒搖搖曳曳,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落在地上,引燃了薄薄的宣紙。火光蔓延迅速的吞噬殆盡。
男子安然徐行的背影漸漸遠離,原地只剩下一片灰燼。
被燒的烏黑的宣紙上字跡越發明顯,片刻就被夜風吹散。
那是一個,小小的,十字。
身份的最大的危機已解除,舒錦卻依然不能放心,甚至是更加操心了。
她不曾告訴晏陌自己的打算,也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晏陌問了,她答了,至於晏陌會爲什麼這麼問,又猜到什麼想多什麼,就不關她的事了,她也管不了。
既然現在無能爲力,那又何必介懷。
她總會知道的。
她要做到,是努力活下去。
先盡人事,再聽天命。人不棄己,於是天不棄人。
搖曳的燭光被熄滅。
春日的夜晚尚有的料峭春寒被錦衾華被隔絕在外。
“真冷啊。”
不知過了多久,喃喃的細語響起,牀上的少女翻了個身,又歸於沉寂。
玉兔已落,金烏初升。
晨光熠熠。
“小姐……”清兒細心的爲舒錦梳着發,柔軟的髮絲被高高挽起,“您昨晚是不是沒睡好?要不要再休息一會,可以晚一點出發。”
舒錦看着銅鏡裏模糊的人臉憂愁的嘆息。
不過不用看她都能猜到自己現在臉上不好眼底烏青,昨夜她想着事,睡得有點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