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鈺示意制止,半撐着桌子,微微急促的呼吸漸漸恢復。
低而弱,卻非常平穩。
舒錦將剛到上的一杯熱水推到舒鈺面前,這是特意爲舒鈺準備的,他現在的身體狀況,喝不得濃茶。
舒鈺喘勻了氣,便擡手想要端起茶杯。
蒼白的手指幾乎與瓷白的茶盞同色。
慢慢握住把手,然後用力,不知是茶盞太重還是那隻手太過無力,開始傾斜的杯身終於斜斜的側開來,透明的水慢慢浸染,桌面上一片深色。
舒淇立刻奪了舒鈺手中明顯已經握不住了的茶盞丟到一旁,緊張的問“怎麼樣?有沒有燙到?”
杯水尚溫,沒有燙到手指,可是舒鈺彷彿真的是被燙到一般,恍惚的看着水跡擴大,指尖的水滴落到桌面上又濺起來。
“沒有。”舒錦確定的說道,她推過去時就試過那杯水的溫度,知道它恰好可以入口,但是沒有想到舒鈺會端不住,她想起舒鈺拿起鎮紙卻差點摔下,又想起來白靈已經被她支出去了,不由感到歉然。
“阿鈺不能拿重物,是我考慮不周。”舒錦有些愧疚,好在沒有燙傷,“阿鈺,你……燙到了?”
舒錦非常確定杯身的溫度不高,但是舒鈺發怔的樣子太讓人擔心,以致於她幾乎懷疑是不是自己疏忽了。
“哦……我沒有事。”舒鈺回過神來。
但是他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沒有事的樣子。
舒淇不悅的瞪了眼舒錦,拉着舒鈺的手看了又看,確定沒有發紅起泡才放心。
本來也不是多大的事情,可是舒錦覺得舒淇好像更加沉默了。
連根舒鈺置氣都顧不上了。
他一直都知道舒鈺的病情被判了死刑,不久前大夫還又說了一次,但是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一日日熟悉到習慣,他從來沒有想過也不敢想象沒有舒鈺會怎麼樣。
對舒淇來說,死亡就像是從雍京到北域那麼遠,遠到根本無需考慮太多,還早着呢。
可是這兩年以來舒鈺重病的次數明顯增多,從不能疾行到只能慢慢的踱兩步,再到站起來都很勉強,需要用輪椅代步。
那麼驕傲自信那麼聰明絕頂的一個人,現在連輪椅都需要別人推動。
連稍微有點重量的東西都拿不起來。
舒淇看着舒鈺一日日蒼白消瘦,卻一直不願意面對的事情,現在終於直白而殘酷的呈現在他面前。
舒鈺,真的沒有幾日了。
而據說可以生死人肉白骨,醫術卓絕的神醫一言依然杳無蹤跡。
早在舒鈺小時候就有太醫說,如果能找到神醫一言,或許還有希望。
當時舒家出動了大量人力物力,最後卻沒有得到絲毫線索,漸漸的也不再尋找。
直到舒淇長大,擁有部分權利,不遺餘力的繼續找尋神醫一言的下落。
神醫一言成名在幾十年前,後來銷聲匿跡,光陰荏苒,有人說一言早就作古了,還有人說被仇家害死。
但是舒淇一直在堅持,因爲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