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下深淵之後明明早就失去了意識的周遊,此時卻能夠敏銳的察覺到一些異常。
或者應該說是一種十分模糊的感覺,就如五感被封后置身於一片迷霧之中,看不見迷霧外的東西,耳朵裏也聽不到絲毫聲音。
可作爲修真者,周遊本能般知道現在身處的地方很危險,隨時會有利箭刺穿迷霧,可他卻彷彿變成了瞎子、聾子般,剛纔的青衣與血色紅霧也彷彿只是南柯一夢。
“……喫下去,凝神靜氣……”意識被血色紅霧浸染,彷彿整個人都要和那血色紅霧融爲一體時,周遊飄遠的思緒忽然就被一股奇異力量拽回。
是一種苦澀中,又沾染血液甘甜味道,久違熟悉的滋味,讓他整個神魂都彷彿震顫起來了般。
“喫下去。”
原本消失的五感在苦澀味道傳來的剎那,聽覺隱約也跟着一起回來了般。
耳邊如風過林水過石的聲音,在周遊此時聽來,彷彿隔着層層血霧,遠在九重之上,又好像近在咫尺眼前。
“你……”周遊努力的睜開眼睛,想要看清楚,可映入他眼簾的一襲青衣,此時也如同霧裏看花,十分的不真切。
他被血霧浸染變得遲鈍的思維,開始慢慢轉動。
是了,他們又摔下了深淵!想到這兒,周遊艱難的張了張嘴,他想要問問宗主有沒有事,可開口卻只是吐出一個“你”字,便感覺有什麼東西在口中。
“沒事了……”周遊來不及去想嘴裏是什麼東西,苦澀的味道已經從口腔浸染到整個食道。
那滋味一苦再苦,最後從口齒味蕾直接苦到了神魂之上,如果不是沒有力氣的話,周遊真很想要將那比苦膽還要苦膽的東西吐掉。
“喫下去。”
或許是看出了他的排斥,宗主聲音再一次響起。
在她重複提醒後,周遊便感覺有溫熱的液體滴入嘴中,明明是血液鐵腥味道,然而此時卻中和了他口中連神魂都被麻木的苦澀都開始回甘。
於是原本從聽不分明,看不真切,連同識海都一片血霧迷濛狀態的周遊,不知道是因爲口中苦澀後回甘的滋味,還是固執於眼前這抹青衣身影,他就如同從夢中驟然驚醒,憑着本能的直覺,牢牢扣住眼前人置於嘴角的手腕。
“阿故!”
不管扣住人還是喊出聲,在五感還沒有完全恢復的周遊這兒,都只是一種本能。
直到嘴裏苦澀的滋味經過味蕾,抵達周身經脈之後,方纔有了力氣伸手拽住宗主。
“真的是你。”
周遊握着宗主手腕,那種睡夢中朦朧到不真實的感覺才稍稍褪去。
在看不到宗主的時候,思緒停留在摔下深淵那會兒的周遊會固執想要看清楚那青衣身影。
等到將人手腕握在手裏,周遊思緒卻又停留在口腔裏面,甚至於他好一會兒後,才反應過來的問“你給我吃了什麼?”
自從進入這兒後不是在摔,就是在摔的路上。
別說是帶着宗主保命了,周遊甚至連怎麼在摔下萬丈深淵後,還能夠安然無恙的事情都半點印象都沒有。
既然不是他,那麼能夠做的就只有宗主了。
只是現在周遊來不及追問怎麼活命的事情,嘴裏血味讓他再次有些飄散的神識立馬迴歸。
理智一回歸,能夠綜合苦澀味道的鮮血從哪裏來,其實不用問也能夠知曉了。
“能說話,藥效應該也快起了。”
宗主沒有回答,只是想要睜開手,去探一探他脈象。
只是周遊將她手腕抓的很牢,就如墜下深淵前那般怎麼也不鬆手,宗主索性換了隻手去探查。
藥效?
什麼藥?
只是想問的問題很多,可週遊還沒有來得及開口說話,就感覺到了身上每一根骨頭都彷彿開始被拆卸下來般。
所謂的拆骨抽筋就算了,此時神魂後知後覺的,彷彿才體會到那被摔成八瓣兒的滋味,簡直不是簡單的“疼痛”兩字可以形容。
“凝神靜氣,抱元守一……”宗主彷彿知道他的難受,立刻出聲提醒道“按照你經脈中的力量走向運轉《神農醫經》。”
這一次,周遊縱然痛到快要神魂離體,可卻也清楚聽到了耳邊宗主提醒的話。
即便因爲疼痛,使得宗主聲音落在他耳裏,彷彿穿過九重,又似從白駒過隙間翩然輕擦而至,迴響重疊中就有幾分失了真,可此時體驗過拆骨抽筋後,周遊還真的察覺到了經脈中游竄的一股清流。
自從得到焚天劍中殺戮法則傳承後,周遊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好後修煉過《神農醫經》了。
此時聽到宗主的話,他第一反應也並非跟着練,而是下意識喊了聲“阿故!”
因爲疼痛滋味,周遊眼底再次漫上血色紅霧,又因爲疼痛中依舊宣示存在感的苦澀滋味和經脈中那彷彿由滴水凝聚的清流力量,使得他眼中血色層層褪散。
周遊瞳孔中最後定格在眼前青衣如故的人影身上。
原本痛到恨不能兩眼一閉,繼續跟剛纔那樣暈乎過去的周遊,卻在看到宗主蒼白麪上一如既往的平和表情後愣怔了下。
“試着調息起來。”
宗主並指在焚天劍上輕抹,刀鋒破開皮肉,血珠瞬間再次滴入周遊口中。
雖然之前周遊就隱約察覺到了嘴裏血味的由來,可真清醒的將之看在眼裏之後,他縱然體會把痛到快要魂飛魄散這滋味,然而現在卻捨不得閉上眼睛了。
輪迴藤蔓不知何時充當燈泡般亮起一小截,藉着那綠盈盈的光亮,周遊才發現宗主身上小傷口不論,被自己握着的右手腕處滿是淤青。
不用誰來解釋,周遊便已經知道那傷應當是之前擋在自己腦後造成的,而讓他越發心疼的卻是宗主手掌上那一道道此時尚還滲着血絲的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