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九月。

    東平州,樂浪郡,朝鮮城。

    作爲東平州的治所,此時的朝鮮城就在後世平壤城的河對岸。

    這裏的位置有何河谷平原,算是東平州北方爲數不多的平原地帶。

    不過,跟隨東平州刺史、都督東夷諸軍事吳信前來的五千戶遼西軍戶,卻基本沒有多少人安置在朝鮮城周邊,而是都被安置到了更往東北方向的鏤方城一帶。

    至於朝鮮城內外,除了三千河北義從騎兵之外,其餘的防守力量則全是依靠當地的那些漢人豪強。

    這些漢人豪強在樂浪郡定居的歷史,最早的可以追溯到漢武帝討滅朝鮮國的時代,自從那個時候開始,許多的漢人就在此定居。

    等到東漢末年天下大亂的時候,更是涌入了大量的中原漢人,整個樂浪、帶方兩郡的人口暴增了一倍還要多。

    原本的東平州刺史張統,作爲名將張遼之後,又是遼東籍貫,其能統領的勢力也不過是兩郡的一半而已。

    許多的兩郡豪強都是對於張統並沒有太多的親近,畢竟在他們看來,哪怕張統出身、威望都是不差,但卻是遠不能指揮自己。

    不過,自從新任的東平州刺史吳信到來之後,整個東平州的漢人豪強們,卻都是瞬間變了一副面孔。

    對於刺史吳信的所有號召,那都是萬分積極的響應。

    要說其中的原因,除了因爲有了五千戶軍府兵的到來之外,更多的原因是刺史吳信到來之後的一切舉動都是讓他們大獲厚利。

    刺史吳信到來之後,剛剛把五千戶軍府兵安置到北境後,就立刻以三千河北義從騎兵爲主力,又徵召了五千兩郡豪強部曲,在百濟僕從軍的帶領下,向南掃蕩了大批的馬韓、弁韓蠻的部落。

    這一次的軍事征討深入五百餘里,沿途遇到的蠻夷部落幾乎都被一掃而空,虜獲了數萬青壯男女。

    原本在帶方、樂浪兩郡一直處於守勢的各家豪強,莫不因爲這一次行動獲利豐厚。

    而且他們已經聽說,如此痛快淋漓的掃蕩蠻夷的行動,將會成爲以後的常態化,全都是摩拳擦掌,幾乎要忍耐不住。

    “將軍,鏤方城督護上報說,上個月送達的五千馬韓耕奴中爆發了疫病,已經有近千人病死,他請求將軍給他派發醫士和藥材,否則還會有更多的耕奴要病死了。”

    一名身着華麗冠服的官員正在向刺史吳信匯報着。

    聽到剛分派下去的耕奴短短一個月就死了近千,吳信也是一陣煩躁,不過他也並沒有太好的辦法。

    “王主簿應該知道,如今朝鮮城中別說是醫士了,就連幾個能醫家學徒可都是寶貝一般的人物,怎麼可能給鏤方城的耕奴們另派醫士。”

    吳信直截了當的說道。

    這位王姓主簿叫做王弘,乃是東平州樂浪郡的本地人士,其家族已經在樂浪郡定居四百多年,是漢武帝時代跟隨樓船將軍渡海而來的。

    這樂浪郡王氏處於琅琊郡王氏,和如今在江東隻手遮天的王導、王敦等人都是同出一族。

    要是沒有劉預這個茬點,歷史上的樂浪郡王氏,將在一百多年以後被高句麗吞併,以高句麗人的身份繼續存在。

    一直到元末明初的時候,李成桂推翻王氏高麗之後,大批的朝鮮王氏才爲了避難紛紛改名換姓。

    從此以後,曾經在歷史聲名赫赫的樂浪郡王氏也立刻在海東銷聲匿跡了。

    不過,現在的樂浪郡王氏卻是妥妥的樂浪郡頭等豪強,否則的話,吳信也不會徵辟王弘爲自己的主簿。

    吳信帶來了大批的軍將士卒,但是對於熟悉本地事務的官吏卻是幾乎沒有,所以王弘這個主簿的權力就是很大的。

    “將軍之言,某自然是知道的。不過,鏤方城內外至少有兩千戶軍府兵,要是那些耕奴之中疫病波及到軍府兵戶,恐怕就不好了吧。”

    王弘在接受徵辟後,可謂是盡心盡力,對於一應政務文書,從來都是沒有出過差錯。

    “無妨,那鏤方城的督護高七,我最爲了解,他行事嚴苛,對於手下的士卒都是毫不手軟,更何況是那些馬韓耕奴。”

    說道這裏,吳信輕輕的一笑。

    “這東平州雖然荒僻,但是卻氣候爽朗,並不是南蠻瘴癘之地,經常會有什麼疫病四起。”

    “我猜測,鏤方城的疫病事小,高七手下軍府兵苛待過甚,纔會導致的大批耕奴死亡吧。”

    鏤方城作爲東平州的東北屏障,其中駐紮的都是精銳的軍府兵。

    所謂的精銳府兵,自然就是棍棒皮鞭教訓的更狠的一些,否則這些數月之前還在遼西郡種地的農夫怎麼成了殺人放火、教化蠻夷的府兵。

    如此一來,作爲這些精銳府兵奴隸而存在的那些耕奴,自然更加沒有什麼好果子喫。

    一羣被操練的近乎走火入魔的士兵,自然就是有可能下手沒輕沒重。

    “那將軍的意思是,不用管鏤方城的上報了?”主簿王弘問道。

    “管自然還要管的,那就派人去一趟鏤方城,把剛剛運來的《防病論》《傷寒雜病論》《千金方》這些冊子,多給高七送去,讓他們做好防備,省的真的有疫病傷及自己。”

    吳信說的這幾個醫藥書冊,就是劉預不久之前剛剛命人編纂整理的一整套防疫防控手冊。

    自從東漢末年的大瘟疫之後,當時的許多的醫士就紛紛鑽研各種各樣的瘟疫防治策略。

    不過,受限於認知的水平,許多的防治策略都是一些玄學範疇的東西,對於真正的瘟疫防治根本沒有大用處。

    在劉預的親自督促下,結合了後世經過現代醫學驗證的大批防治策略,也都被記錄在了這幾個醫書之中。

    “嗯,將軍所言極是,某聽說自從上個月按照醫書施行以後,兩郡痢疾、痧病幾乎少了大半,可謂是行之有效。”

    主簿王弘知道這幾本醫書都是皇帝親自命人編纂的,又知道吳信乃是天子心腹將領,立刻就是一記讚美奉上。

    “不過,自此之外,將不能再食魚膾,實在是有些可惜啊。”主簿王弘說這句話的時候,卻是真正流露出來的惋惜之色,一看就是標準的老饕做派。

    “哈哈,區區魚膾而已,不喫就不喫罷了。”吳信立刻爽朗的一笑。

    所謂的魚膾,就是自從上古時代一直流傳至今的生魚片喫法。

    這個時代的人們根本沒有能力捕撈到無寄生蟲的深海魚類,其使用的幾乎全都是含有大量寄生蟲的淡水魚或者淺海魚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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