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沉凰 >第522章 空甲
    拾級而下,沿途牆壁上掛着好幾個火盆,寧姒一一點燃,然而明顯變強的光線卻並沒能給她帶來安全感。

    詭異的寒意猶如跗骨之蛆揮之不去,寧姒叫住高廷,超過他走在前方。

    火盆的光暫時只能照亮臺階這一段路,越往前溢散越是微弱。寧姒停下腳步,見前方似有人影重重,且個個高大無比。

    高廷用力拍頭,奈何什麼都想不起來。

    “別拍了,本來就不聰明,別給拍傻了。”寧姒半開玩笑,想緩解一下壓抑的氛圍。可惜在滔天怨氣籠罩之下,再風趣的笑話也會變得無比沉重。

    這究竟是什麼地方?哪怕是阿吉居住的亂葬崗,也沒有如此濃郁的陰氣,更沒有這麼強烈的怨氣。

    高廷直覺危險,可直覺也告訴他,這是返回地面的必經之路。

    寧姒讓高廷原地等待,自己先去前面探路。高廷又覺得自己堂堂七尺男兒,沒有讓女人衝鋒陷陣的道理,便一同往前走去。

    貼着牆壁將最近的兩個火盆點燃,寧姒這纔看清先前所見人影並非是人,而是一具具挺直站立的高大盔甲。

    橫十豎十,剛好整百。

    盔甲上蒙了厚厚的沙塵,或挎刀或握槍,個個威猛無比。頭盔裏空洞洞的,沒有支撐物,看起來應該是直接放在肩甲上的。

    可不知爲何,寧姒總有一種被人注視的感覺,彷彿頭盔之下藏着一雙哀怨惡毒的眼睛。

    高廷瞳孔猛縮,似乎是被眼前的場景嚇到了。

    寧姒自恃身負聚魂之力,面對再多的陰靈也不會膽怯,偏偏此處不見陰靈,只有強大的怨氣陰氣盤聚,無從下手,不由得心慌起來。

    “這地方邪門兒得很,咱們還是趕緊走吧。”寧姒甚至不願意從盔甲之間穿過去,而是貼着牆根兒繞,儘可能離這些東西遠遠的。

    後方有門,過去是一條窄道。窄道約有兩三丈遠,穿過之後又來到一處四方闊室。橫十豎十放着百具盔甲,與先前所見毫無二致。

    二人悄聲通過,繼續往前,又經過第三處、第四處。

    寧姒又震驚又煩躁:“到底還有多少這樣的盔甲室啊?究竟是誰那麼閒得慌藏這麼多空盔甲在這地下?”

    發完牢騷又把高廷揪過來:“這好歹是你們衛國的地盤,這麼浩大一工程,你當真什麼都不知道?”

    高廷面色凝重,說道:“怎麼可能一點都不知道呢!”

    ……

    人盡皆知,當今三國鼎立的天下局勢,是推翻秦政後形成的。

    秦亡於後主的窮奢極欲荒淫無度,但是第一個真正將秦分裂的人,是高廷的先祖,當年的秦國西北軍大元帥高諸。

    面對天下義士揭竿而起的亂局,身爲臣子,理當鎮壓暴亂爲君分憂。而高諸,在這個關鍵時候選擇了倒戈相向,並藉助手中兵權建立新政。

    此等亂臣賊子行徑,留於青史將受盡後人唾罵,只可惜歷史向來由勝利者書寫。在衛國的歷史上,高諸是爲民請願推翻暴政的大英雄,沒有人會記得他是如何拋棄了自己原本應該守護的信仰。

    “太祖殺伐果斷,降者收歸麾下,不降者絕不留活口。割據秦西,一路順遂,唯獨在攻佔秦都時付出了慘重代價,你知道爲什麼嗎?”

    寧姒翻了個白眼:“這時候就別玩問答遊戲啦。”

    高廷往下說道:“傳聞秦後主有一寵姬,貌若天仙,不染凡塵,一手獨絃琴藝出神入化,可引音化境,訴盡悲歡,聞歡樂者無不展顏,聞哀樂者無不落淚……”

    “等等。”寧姒擡手打斷:“什麼哀者歡者又哭又笑,到底什麼意思?”

    還能不能好好說話了?拽那些酸詞做什麼?

    高廷扶額,簡明扼要的解釋:“就是她想讓人哭就能讓人哭,想讓人笑就能讓人笑。”

    “哦哦哦。”寧姒擡手示意他繼續。

    “此女甚傲,定下規矩,僅逢十之日才肯與秦後主相會。秦後主怒其不敬,漸漸冷落,豈料天下大亂兵臨城下之際,宮中佳麗想方設法出逃,只有她留了下來,並表示要爲後主死守皇城。”

    “後來呢?”寧姒聽得入迷,迫不及待想知道後續。

    高廷注視着眼前的空甲,沉聲道:“傳聞那名寵姬讓後主於皇城禁軍中挑選出萬名精銳,讓他們交出平日所穿之甲,再扮作難民趁亂護送皇室成員出城。”

    寧姒隱約猜到後續,但是並沒有插嘴打斷。

    “皇室成員一出城便被叛軍發現,悉數死於亂刀之下,而那些上交了盔甲的禁軍,竟在同一時間倒地氣絕,屍體鋪滿出城的街道。”

    寧姒已經有了明確的判斷:“是移魂。”

    她不自覺的往後退了一步,聲音微微顫抖着:“那名寵姬用的是移魂之術。她將士兵的生魂強行抽離並禁錮在盔甲上,那些士兵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所以仍能聽令而行。”

    以堅硬盔甲爲軀體,不會受傷,不知疼痛,不會累,自然無往不利。

    “可惜一切皆是徒勞,秦都終究是破了。”

    早在第一眼看清這些盔甲時,高廷就認出這是秦甲,也就自然而然的聯想到這件舊史。可是,那些盔甲怎麼會出現在這裏,並如出征的戰士一樣列陣排好?

    沙海中方向全失,僅憑腦中殘存的片段尋到石柱。難不成他們現在所處的地方,就是數百年前的秦都?

    “剝離生魂堪稱世間最殘忍的酷刑,我終於明白這裏爲什麼會匯聚如此龐大的怨力了。”

    寧姒同時也在思考高廷在想的問題,爲什麼這些盔甲會在這裏?

    究竟是當年秦後主寵姬的安排,還有後世有人暗中佈置了這一切?

    “嘶!”高廷突然倒吸一口涼氣,雙手抱頭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寧姒沒有去扶,反而警惕後退:“怎麼啦?是不是那個他又要出來了?”

    高廷緩了下,擡手指向右邊:“好像有什麼東西,就在那邊。”

    寧姒朝右邊看去。

    分明是堵牆。

    “淨扯,你還能撞牆過去?”

    “前面有路過去。”高廷走在前面帶路。

    寧姒磨蹭着,不太想跟上去:“喂,你究竟是不是高廷?”

    高廷身形一頓,回頭問道:“怎麼了?”

    寧姒質疑道:“如果你是高廷,怎麼會對這地下的事那麼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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