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沉凰 >第535章 非友
    季牧之口中的‘他’,正是指無命。

    無命耍了個心眼,在季牧之身上留下一抹微弱的神識用以實施監控。無命是活死人,氣息數陰,第一時間就被玄天刀察覺了。

    季牧之留着這抹神識沒有驅散,爲的就是在有需要的時候能聯繫上無命。

    利用神識進行信息傳遞,這對季牧之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

    第二天,季牧之帶着還在打噴嚏的寧姒提前來到約定的密林。

    沒錯,她的高燒不光是心理原因,還因爲真的染上了風寒。

    早已過了約定的時間,無命還沒來。寧姒忍不住嘀咕:“是不是你判斷錯誤了?”

    自打破解了無命的幻術,季牧之就把他當‘自己人’了。

    他說,無命確實恨重華和晟,但是相比之下,他更恨賦予自己長生的暮。從某種角度來說,無命跟他們是同一陣營的。

    這個結論的依據,正是破除幻術的‘鑰匙’。

    在幻境裏,季牧之對重華說:“你應該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阻止慄禾煽動民心,阻止北上鐘山去找燭龍。無命後悔了,他希望有人能阻止這一切,這樣就不會遇見暮。

    他對着虛空問無命:“你是想結束這一切,對嗎?”

    幻術破除,證明他的猜測是對的。

    在夙徒院的時候,季牧之曾向竺籬問起黑袍的長生。竺籬對神力並不瞭解,只向他說起命理溯源。

    季牧之對此的理解是,像黑袍這些借他人之力獲得長生的,生死皆不隨自己。

    也就是說,除了施與長生的人之外,不會被任何人殺死。哪怕是消散於玄天刀之下,那股力量也會回到主人面前重新凝聚,這就是衛神宗的黑袍怎麼殺都不見少的原因。

    或許這在無命身上也適用。他想要結束一切,又不甘心湮滅在暮手裏,所以想拖着她一起走向滅亡。

    這也就能解釋爲什麼無命明明是敵對方,卻對寧姒和阿吉手下留情。

    還有封印四凶源力的畫。季牧之甚至懷疑那是無命故意送到寧姒手中的。

    季牧之的推測看起來有理有據,但實在過於大膽。寧姒想信但不敢信,總覺得心裏不踏實。

    ……

    距離約定的時間已經過去一個時辰,寧姒鬧了無數遍要走,無命才姍姍來遲。

    季牧之見他孤身赴約,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測。

    “我們想讓你幫忙。”季牧之開門見山,“幫我們阻止暮煉成千魂琴。”

    無命坐在樹上,帶着幾分嘲諷的笑意:“你憑什麼覺得我會幫你們?就因爲你活着從我的幻術裏出來了?”

    “對,我知道你恨她超過恨重華。”

    無命沒有否認,反而問道:“那你知道我爲什麼恨她嗎?”

    季牧之沉默不語。他對無命和暮之間的事一無所知。

    無命自問自答:“她救了我,爲我重鑄骨肉,讓我擁有常人無法想象的壽命。她認我當兒子,讓我喚她母親,她把絕大部分權力交到我手裏,對我的信任和器重遠非他人可比。可是,我還是恨她。”

    “母親?多麼諷刺的字眼。從來沒有哪個母親會因爲兒子做的事不達心意就肆意嚴懲,剜肉剔骨是常有的事情。沒錯,我的身軀已非原來那具,可這仍是我靈魂居所,不會死,但是會痛啊!”

    “爲了獲得短暫的青春,她一遍遍進入輪迴。而我,不僅要在她每一次輪迴轉世之後找到她,爲她鞍前馬後,爲她逆天改命,還要負責尋找燭陰之心的下落。幾千年來,她當過皇族公主,當過世家小姐,嚐盡天下女子歆羨的一切美好。可越是嚐到年輕美貌帶來的甜頭,就越對燭陰之心執迷。長生還不夠,她要的,是長生不老啊。”

    無命咬着牙說完,握緊的拳頭才緩緩鬆開:“總之我是受夠了。”

    寧姒開始同情他的遭遇。被老妖婆虐待了上千年,沒變成見人就砍的殺人狂魔也挺不容易的。當然,這些年死在他手裏的人只怕也不在少數。

    季牧之則看得更透徹些。無命受夠的,不光是暮的虐待,應該還有命運掌控在他人手中的無奈。

    “既然如此,你更應該跟我們合作。”季牧之再次點明主題。

    無命臉色一變,冷笑道:“少自作多情了。我恨她,但並不意味着和你們就是朋友,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一套在我身上行不通。”

    寧姒迅速收回心底氾濫的同情:“誰稀罕和你做朋友?我們只是不想讓老妖婆煉成千魂琴。”

    無命像是纔看到她在這裏似的,緩緩將目光轉到她身上:“我問你,煉成千魂琴和讓暮重回神域不得再幹涉世間事,二者則其一,你選哪個?”

    寧姒一下被問住了。認真權衡之後,默默在心中選了後者。

    千魂琴鑄造出來,若是無人用其作惡,放在那兒也不過就是一件器具。可如果能讓暮回到神域,並且永遠不能再到人間胡作非爲,那纔是真正的爲民、爲靈除害。

    更是爲她自己除害。

    “選後者是不是?”無命早已看穿她的心思。“如果想過安生日子,就走得遠遠的,別來給我添亂。”

    “你的意思是……你能讓她永遠離開?”寧姒怎麼那麼不相信呢?

    誅神?他有那麼大本事嗎?如果只是單純的殺死現在的暮,她仍有轉世回來的一天,怎麼能說是永遠離開?

    無命並不解釋,又望向季牧之。可仔細看,他的目光似乎並未在季牧之身上聚焦:“幾千年了,我總要贏一回。”

    他當過驍勇無敵的將軍,當過出謀劃策的幕僚,權勢財富他都不缺。可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問題,他的名字總是因爲這樣或那樣的原因,始終無法在歷史上留下痕跡。

    再看舜帝重華,即便過去數千年,人們仍舊記得他,讚譽他,甚至連那一雙怪異的重瞳也被當成聖人的象徵。

    真是不甘啊,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生出的好勝心理,總想壓重華一頭,哪怕只是他的轉世也好。

    或許只有這樣才能證明沒白在人間遊走數千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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