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沉凰 >第65章 追殺
    季三沒有片刻遲疑,拉起寧姒從窗口一躍而下。.biquge

    傍晚的街道並不比白天冷清,反而因爲下工的下工,下學的下學,顯得更加擁擠熱鬧。

    寧姒眼前只有紛亂的人影,各種聲音混響在耳畔,隨消耗的體力逐漸遠去,最後只剩下擂鼓般的心跳以及粗重的喘氣。

    一路狂奔,兩條腿機械的倒換着。目不斜視,不敢問發生了什麼,更不敢回頭。

    “小心!”

    突然驚呼響起,季三的手一提一鬆,寧姒順勢飛了出去,正正摔在巷口一堆破竹筐上。

    “媽呀!”

    渾身散架般的疼,後腦勺撞在牆上,一時間頭暈耳鳴眼冒金星,好一會兒才緩過勁兒來。身後,尖叫聲驟然響起,嘈雜紛亂,讓本就不安的心愈發恐慌。

    ‘錚錚’兩聲,利器相撞。劍氣橫劈豎斬,破空之音不絕於耳。

    寧姒咬着牙扶牆站起,只見剛纔還熱鬧擁擠的街道,已經變成了另外一番模樣。

    店門禁閉,攤點翻倒,各種貨品灑了一地。目之所及,散落的青菜、摔碎的瓷器、飛上屋檐的公雞,還有跑掉的鞋子,無一不在還原人們剛纔經歷的驚心動魄。

    當街躺着一人,準確來說是一具屍體。寧姒看不見掏空的胸膛,卻能聞到瀰漫在空氣中的血腥。

    一抹灰影守在旁邊,茫然不知該何去何從。

    ……

    空蕩蕩的街頭,兩人仗劍而立。白衣素淨,暗衫深沉,衣袂無風自起。

    “流光?”

    他怎麼跟來了?

    季三的聲音凝成一塊堅冰砸向寧姒:“過來”

    這種時候,保命是第一要務,哪怕季三叫她滾過來,她也會毫不猶豫的照辦,哪還管他語氣中聽不中聽?

    寧姒向他倆靠近的同時,兩人也在朝她靠攏。短短數丈距離,卻是剛縮短一半,寧姒就看到一個鬼魅似的黑影從街邊閃出來,迅速衝向左側的流光。

    她趕緊提醒:“流光小心!”

    身經百戰的武者,身體對危險的感知已經快於眼睛。哪怕還沒看到,流光已經率先做出反應。手腕翻轉,挽出個漂亮的劍花,以一種十分刁鑽的角度朝黑影刺去。

    正中心口,卻沒有利器入肉的聲音和手感。剎那間,黑影崩裂四散,化成一團黑霧消失殆盡。

    流光還是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況,望着劍尖有一瞬恍惚。就在這時,消散的黑霧再次凝結成黑影,悄無聲息的來到他身後。斗篷下伸出一隻利爪,從後背直取心臟。

    季三見狀,手起劍落,將利爪斬下。

    黑影再次化爲黑霧消散,卻在地上留下一隻野獸的爪子。覆着濃厚的黑毛,爪子鋒利,足有一掌之大。

    一聲低沉綿長的咆哮響徹長街,並不尖銳,卻振聾發聵。

    寧姒用力捂住耳朵,卻絲毫無法抵禦音波的攻擊。被擾得心神不穩,喉頭隨即涌起一股腥甜。

    好半晌,咆哮聲止。寧姒腳下發虛,踉蹌兩步,已無力站立。

    眼看就要跌進大地母親的懷抱,卻感覺腰間一緊。

    擡頭,望見一塊寒冰。

    ……

    正清觀,無常宮。

    宮門緊閉,兩排搖曳的明燭將室內照得恍若白晝。三清尊者的畫像掛在正中,下方供着瓜果燃着線香。

    玄垠身着道袍,伏在香案上,左手撥弄袖珍算盤,右手握筆,專注的在本子上寫寫畫畫。

    “陳氏家宅驅邪,入賬一百兩。”

    “王家小孫子撞邪,入賬一百兩。”

    “六德書院夜半鬼哭,入賬一百五十兩。”

    念一筆,記一筆,聲音越來越興奮。最後,擱下筆,摸着兩撇八字鬍,看着算盤珠子代表的數字,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這段時間的辛苦總算沒有白費,終於有錢塑金身啦!”

    想他年少時跟着師父遊歷四方,曾在享有天下第一觀之名的無常觀,見到一尊金身雕像。

    雕像高十餘丈,金箔貼身,雄偉壯觀,宛如一個巨人巍峨屹立於天地之間。

    關於那尊金身像,衆說紛紜。有說是百姓募款,爲濟世爲民、肅清天地的長奇道人塑的金身,也有人說是無常觀爲了吸引信衆弄出來的噱頭。

    自從師父從無常觀回來,把正清宮改爲無常宮,玄垠心裏就一直把無常觀當做標杆。

    既然無常觀有一尊巨型金身像,那正清觀也要有一尊。無常觀那尊是不是紀念長奇道人的,他不清楚,但正清觀這一尊,一定是他玄垠的寶相金身。

    這是玄垠的畢生夢想。皇天不負有心人,他終於即將得償所願。

    錢已經到位,接下來就是找工匠、作圖、採購材料。

    玄垠摸着鬍子,意氣風發,心馳神往,彷彿已經看到他的寶相金身自觀中拔地而起。

    衆生參拜,山呼仙人。

    突然,門被撞開,一個道童慌慌張張的跑進來。

    玄垠手一抖,算盤落地,敲碎了他的寶相金身。

    “師父師父,外面來了好多人!”

    玄垠氣得拍桌,小鬍子跟着抖了抖:“越來越來不像話了,爲師平時怎麼教你的?泰山崩於前……”

    “哎呀師父,你就別泰山了,這回泰山是真要崩了。”

    道童離丘拉着他就走,玄垠撇開他,把賬本塞進懷裏,方纔跟上去。

    離丘在路上向他介紹情況:“說是城中突現邪祟,當街挖人喫心,場面極度血腥。”

    “喫人心的邪祟?”

    玄垠低聲呢喃,心道莫不是來了兇靈?

    “道長,你可要救救我們呀!”

    玄垠一現身,一衆百姓當即一擁而上,你一言我一句的說起來。

    “咱們城裏來了妖物,專掏人心,爲了天下蒼生,道長你可要挺身而出啊!”

    “是啊,我親眼看見的,身材奇高,手有這麼大,爪子這麼老長。”

    “掏出來就喫,生喫啊,血淋淋的。”

    “下手又快又狠,根本沒人躲得過。”

    前來求助的民衆中不乏現場目擊者。並非他們有意誇大,只是事發突然,加上恐懼在衆人心頭催化發酵,出口講述時便不自覺的加入一些臆想的細枝末節。

    說得正熱鬧,有人扶着一位婦人走上前來。

    二話不說,婦人噗通跪下,哭求道:“求道長爲我家男人報仇啊!”

    這位婦人,正是被邪祟掏心而亡那個漢子的婆娘。

    當時她們兩口子好好的走在街上,突然有人從背後撞了她一下。她男人回頭想找人評理,撞她的人卻已經跑到前頭去了。

    卻沒想到,這一回頭,成爲他男人爲她做的最後一件事。

    她親眼看到一隻黑色的利爪伸進她男人的胸膛,把心掏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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