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沉凰 >第77章 甦醒
    牀上的人突然睜開眼睛:“你好像很失望?”

    聲音嘶啞微弱,季三卻是字字聽得清楚。.biqugev

    這人……早就醒了?

    寧姒見季三呆立牀前,費力擡了擡下巴:“給我倒杯水來,渴死我了。”

    季三一動也不動。

    這人到底是什麼時候醒的,醒了又爲什麼不出聲?他纔不相信那麼巧,他一來她就醒了。

    嘿,還真就那麼巧。

    寧姒感覺自己做了一個漫長的夢,夢裏一片混沌,什麼都沒有,眼睛睜不開,也聽不見聲音。

    毫無徵兆的,她聽到聲音了,正是季三在說話。

    眼睛也能睜開了,剛開始接觸光線很不適應,雙眼乾澀生疼,視野模糊,不過多眨巴幾下,視線便恢復了清明。

    沒想到睜眼看到的第一個人會是季三,她還以爲會看到靠着牀架或趴在牀沿睡覺的喜寶。

    她真希望現在牀邊的人是喜寶,至少她開口後,喜寶會立刻馬上給她端水過來。

    寧姒望着季三,喉頭滾動,艱難的嚥下一口唾沫。

    雕像一樣的身影終於捨得動了。

    乾澀的喉嚨終於得到水的滋潤,雖然淌得脖子裏全是。

    喝了水,寧姒已經完全清醒,思緒倒退,慢慢回憶起大戰陰人之夜所發生的事。

    手不自覺的覆上心口,感受着心臟強而有力的跳動,一切恍若夢境。

    特別是被捲入黃綢之後。

    她看到——也可能不是看到,總之五感齊動,在她腦海中勾勒出一副畫面:肚子上炸出大洞的陰人,渾身縈繞着澎湃的黑氣,筷子一樣細的手指在她身上瘋狂扎洞。

    她覺得自己死定了。

    她甚至已經在想,自己變成陰靈之後,會不會回到末法世界。

    陰人的手伸向她胸口,就連角度方位都一樣,沿着之前戳出來的指洞穿進去。

    極度恐懼中,寧姒甚至沒有感覺到太強烈的痛感,反而是陰人在驚恐大叫,極爲痛苦的樣子,卻死活不鬆手,吃了秤砣鐵了心般硬要把她的心挖出來。

    然後,她看到自己心口射出金燦燦的光芒——這一次,她是真的看見了。

    金光宛若突然竄起的火舌,沿着陰人的手臂往上蔓延,頃刻間將其籠罩,吞噬。

    後來好像發生了一場爆炸,而她就處在爆炸的中心。再後來,她感覺自己摔到地上,徹底沒了意識。

    ……

    寧姒都不敢相信自己還活着。

    她甚至懷疑自己擁有不死之身,只可惜這種猜想沒辦法驗證。

    季三站在牀前,目光從寧姒身上移到虛掩的窗戶上:“真是可惜,要是你死了,我能省不少事。”

    寧姒犀利的目光鎖定他:“狼心狗肺,你忘了生死關頭是誰把你推開的?”

    “我記得原本說好有人要在暗中配合我,結果等我用桃木杵刺中陰人,卻連個鬼影子都沒看到。”

    寧姒眼白上翻:“凡夫俗子肉眼凡胎,當然看不見鬼影子。”

    “我們要返晉了。”季三公子更換話題永遠讓人始料未及。

    事情都解決了,也該帶焱鐵令回去覆命了。

    寧姒撐着身子想坐起來:“什麼時候?”

    說好一起上路的,可她現在這種身體狀況……寧姒背抵着牀架,拼勁全力一點點往上移,累得滿頭大汗,終於坐起來了。

    季三這個鐵石心腸的傢伙,居然就在旁邊看着她像蚯蚓一樣往上拱,硬是沒來扶一把。

    動身日期就定在明天。

    不知道她什麼時候能醒,甚至都不確定她還能不能醒。已經拖了一月,總不能一直等着。

    沒想到她在這個時候醒了。

    “七天之後,一早就走。”

    寧姒鬆了口氣。

    還好,應該還來得及。

    擡手在胸口處按壓一遍,有微微裂痛,但並不強烈。創口纏着紗布,敷藥處有明顯凸起,呼吸間也能聞到濃烈的草藥味。

    還挺香的。

    季三回頭望着她,相顧無言。逆光站位,寧姒隱約看到他的臉有點紅,就像喝多了酒。

    她想也沒想就問:“你臉紅什麼?”

    “胡言亂語!”

    房門開合,那一抹清冷素白消失在眼前。

    寧姒失語,半晌後輕哼:“什麼毛病。”

    ……

    寧姒說好就好了,除了做不了一些劇烈運動,每天胸口處要換兩次藥,其餘與常人無異。

    這幾天流香園個個都忙得很,三小姐說了,七天後她要出去遊歷,好好看看別的地方的山山水水。

    沒有人知道她是真遊歷還是假遊歷,反正不管真假,要跟着去的終歸得跟着。

    出遠門要準備的東西可多了。換洗衣衫,金銀細軟,放在哪兒,帶多少,都有講究。

    這麼講究的事兒,自然交給侍香,能者多勞嘛!

    寧姒帶着喜寶,抽空去了一趟正清觀。

    觀前正在爲金身像築造地基,玄垠親自監工,灰頭土臉,卻也春風滿面。

    “恭喜道長,一份薄禮,不成敬意。”

    喜寶遞過去一個錦盒,離丘上前接過。

    寧姒甦醒的消息已由離丘帶回,因此玄垠並不驚訝。

    迎客入廳,玄垠沐浴更衣,方來見客。

    摒退左右,二人獨坐。先是客套問候,再循序漸進,最後扯到與陰人苦戰那晚。

    玄垠感嘆:“實在是太兇險了,幸虧三小姐福厚,如若不然……唉,都怪我,大意了!”

    “道長莫要自責,都過去了。”

    “對,不提不提了。”

    玄垠擺手,剛說不提,又道:“恕貧道愚鈍,不知道三小姐在符文陣中,使的什麼神通,竟有那般威力?”

    神通?

    寧姒低頭望着心口位置,淡淡一笑:“我早就暈過去了,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不是道長把我救出來的嗎?”

    “呃,這個……”這是他對外公佈的版本。

    除兇靈嘛,一定要有被救的受害者才能體現出他的神通廣大啊!

    寧姒並不在意他的回答,突然起身,結了個複雜的手印,雙手呈蓮托起一朵藍色花影。

    繁瓣收攏抱蕊,頂端尖刺卷在一起,乍一看像筷子上串了個包子。

    “道長,這是我的靈衛,不知何故會依附在兇靈身上,我將兇靈困於陣中方纔尋回,但一直處於沉睡,不知道長可有法子將其喚醒?”

    ……

    萬里之外,燕國之都。

    城中之城,巍峨宮牆象徵着一個國家最至高無上的權力。

    衆星拱月的某處,一面銅鏡映出一個雍容華貴的背影。石青行龍莊緞,金縷繡龍吟山水,尊貴威嚴,教人不敢直視其真顏。

    一席玄衣隨風而入,端立其後。

    “滿婆回來了。”

    “嗯!”

    “回來的僅是一抹殘念。”

    “哦?”拉長的語調,婉轉卻蒼老。

    “倒是帶回來個好消息,燭陰之心,已經現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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