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沉凰 >第314章 夜遊
    這一次,寧姒是自主醒來的。.

    她預感後面將會發生極其不好的事情,也就不想再往下繼續經歷了。

    晟一定沒有離開,若是離開了,也就不會有舜帝屠龍。可是,她那一刻的反應,分明是決定要離開的,後面究竟又發生了什麼才讓她去而復返?

    寧姒睜開眼睛,望着錦飾垂綴的帳頂,問與她同在的人:“你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傷未痊癒,胸口仍舊在隱隱作痛。寧姒咬牙坐起來,環顧周邊陌生的環境,並沒有感到慌亂。

    今時不同往日,她再也不是當初那個被黑熊兇靈追着打的半吊子卜靈師。實力增強的同時,遇事也多了幾分沉穩鎮靜。

    困境使人成長。只有真正將困境踩在腳下的人,才知道成長的代價有多麼沉重。

    靜夜深深,月光從窗口灑下清冷銀輝,透入屋中,似薄紗籠罩,唯美而不真實。

    這是什麼地方?

    寧姒挪到牀沿,欲下牀查看,忽聽院落中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是的,熟悉!

    這一年下來,她竟是連他腳步聲的頻率都銘記於心。

    季牧之輕聲邁步入內,見寧姒直身正坐,先是一愣,繼而上前坐在她旁邊。

    “可算是醒了,再不醒,我可就不管你了。”

    寧姒心知是玩笑,但也聽不得這樣的話。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我看你不敢。”寧姒莞爾淺笑,將頭靠在季牧之肩膀上,問道:“我睡了多久?”

    “五天。”

    “五天……那也還好。”沒有她想象得那麼久。

    季牧之睨她一眼,沒有說話。

    這個沒良心的女人,居然還說還好。可知他這五天裏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漫長得猶如等了五年之久。

    “三更半夜的,你不在房裏睡覺,來我這裏做什麼?”

    “算到你此時會醒,特意過來看看。”

    寧姒再次被逗笑:“五天不見,沐王殿下還學會占卜扶乩之術了?”

    “學無止境。若有人教,我也不介意學上一些。”

    寧姒笑而不語,面容蒼白如病中嬌花,讓人生憐。

    “夜還長,再躺會兒?”

    “不要。”寧姒挪了挪身子,將腳垂到牀下尋摸鞋子。“陪我出去走走吧,躺了幾天骨頭都酥了。”

    “我才酥了。”

    “什麼?”寧姒顧着找鞋,沒聽清他的嘀咕。

    “哦,我是說,你傷還沒好,就別下地了。”起身將寧姒打橫一抱,“我帶你去。”

    ……

    金秋的御花園別有一番景緻。粉色的木芙蓉合苞而眠,像一把收攏的桃花傘。圃園中大片的蜀葵如緋如霞,另有紅楓似海,纏綿月輝。

    空氣中混着好幾種花香,卻不會顯得濃膩。空氣微涼,但有堅實懷抱,足可抵禦秋寒。

    踏風躍上高樓之巔,園中全景盡收眼底。

    寧姒坐在屋脊上,望着月下盛景,感慨道:“難怪世人都想當皇帝,就單是這個園子,不知是多少人一輩子都觸不到的奢侈。”

    “遺憾嗎?”

    “什麼?”

    “你本是金枝玉葉,萬金之軀,世人無法想象的奢華尊榮對你來說應該是與生俱來的東西。偏偏命運弄人,錯過十五年再看這皇城盛景,有沒有覺得遺憾?”

    寧姒對這種說法嗤之以鼻:“怎麼就是金枝玉葉萬金之軀了?人活在世上的價值,莫非要以這些虛名來定義?簡直荒謬。”

    她還是她,不管是皇室血脈,還是棄兒遺孤,都是她,不會有任何改變。

    季牧之笑得暢快:“你還真是紅塵濁世中的一股清流。”

    寧姒搖頭,糾正道:“天地本清明,污濁的,是人心。”

    思緒穿越千年,憶起慄禾讓晟救父時的理直氣壯,還有阿汝要求重華帶回蠟燭時的理所當然。

    貪得無厭,慾壑難填。人心啊,從來就不乾淨。

    “你在想什麼?”季牧之感覺到寧姒醒來後一直心事重重,也不知道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沒什麼。”那些事沒必要讓季牧之知道,誰都無法改變過去的事,只會徒增煩擾。

    “季牧之。”

    寧姒伏在季牧之膝蓋上,輕輕喚着他的名字。千言萬語無從說起,萬般依戀悉數融於這一聲呼喚裏。

    季牧之望着天邊圓月,手輕撫她的長髮,動情說道:“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但是我要告訴你,沒有什麼能成爲你將我推開的理由,僅此一次,下不爲例。”

    之前她跟喜寶的談話,她都聽到了。期盼相守,卻不能依循禮數成婚正名,思來想去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人靈之別。

    他也不知道人與靈結合會導致怎樣的後果,與她相守的心卻從來不曾動搖過。

    “……你不懂。”

    寧姒沒想瞞他。他那麼聰明,稍微用點心思就能猜透她的想法。可是,這並不能解決問題。

    腦海中不自覺的浮現出八醜醜陋的面容,還有那滿身滿頭的褐色凸粒。

    他說,她和他一樣,都是怪物。就算她現在看起來還算正常,那她和季牧之的孩子,會不會……

    寧姒不敢再往下想。

    季牧之把她拉起來直視自己:“你說了,我自然就懂了。”

    寧姒將頭扭開,不敢看他炙熱的目光。

    季牧之被她消極頹廢的態度所激怒,對準嬌嫩菱花用力吻下去,待胸腔中空氣耗盡方纔鬆開。

    攥住寧姒柔若無骨的小手放在胸口,季牧之用從未有過的請求語氣說道:“可還記得你答應過我,不會讓我找不到你?此事你已經食言,爲表懲戒,我要你再答應我一件事。”

    “……好。”寧姒被親得暈頭轉向,更何況此情此景,她也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我要你答應我,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許一個人扛着。若事事需你苦撐,又要我這七尺之軀做什麼?還記得當初我爲黑甲軍所傷,隱忍不言,你斥我不曾拿你當自己人對待。今時易地而處,你可不能犯我先前犯過的錯。”

    這還是季牧之第一次對寧姒說這麼長一段話。

    看着他鄭重嚴肅的模樣,寧姒本想笑一笑緩解一下氣氛,豈料嘴角還未揚起,眼淚先掉了下來。

    敞開心扉,寧姒哽咽泣訴:“季牧之……你知不知道,我好怕再也見不到你了。那個時候,我甚至都不曾懼怕死亡,心裏最不甘的,是我還沒有跟你好好道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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