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本王並非無知之人,又豈會上小人的當!”黎奉先微微昂首,不無冷意道,“至於黎蘇……是本王教女無方,才釀成此等醜聞,既然皇后娘娘和靜安王都不再追究,這件事就算過去了,以後都不要再提了!”</p>
彷彿污掉的白紙,她的生命,就這樣輕易地被揭過!黎蘇的心,此刻真是比嚴寒九天裏的七尺寒冰還要冷上三分!她原以爲……就算所有人都不信她,至少父王和母妃,一定會站在她身邊,相信她是清白的!可事實上,父王不但不信她,竟然還有意將妹妹黎瑤嫁給東方濯!若非親耳所聞,黎蘇是萬萬不敢相信!眼前這個高高在上的攝政王,真的是她的父王麼?</p>
暗暗攢緊雙拳,指節發白,她彷彿感到,心在滴血。沒什麼比親人的背叛,更讓人傷心難過。</p>
後面他們都說了些什麼,她已經無心細聽。耳邊只有父親的那幾句話,眼前全是父親冷漠的眼光,從來不知,在父親的心目中,她竟如此不堪,這般可有可無!</p>
往日的百般溺愛,幾乎成了笑話!</p>
神思恍惚中,只聽東方澤說道:“不論如何,明玉郡主曾是本王的二皇嫂,本王想前往靈堂祭拜,攝政王應該不會反對吧?”</p>
“鎮寧王請便。靈堂就設在後院。”黎奉先面無表情,甚至沒叫個下人領他們過去。</p>
東方澤笑着轉身,卻見黎蘇還呆呆地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仿若木雕。他眉頭一皺,暗中拉她一把,黎蘇回神,深吸一口氣,木然地跟着他往外走。</p>
香花繁草鋪就的路徑,此刻竟熟悉得讓人想哭。</p>
狹小的靈堂,在後院最偏僻的一角。沒有震天的哭泣,亦無許多人爲她守靈,與她從前活着時候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風光相比,此時的寧靜冷清,顯得尤爲淒涼。</p>
一具棺木,滿堂白幡,她的丫鬟蓮兒一個人跪在那裏,一邊燒紙,一邊無聲哭泣。黎蘇站在門口,竟沒有勇氣走進去。</p>
那棺木裏躺着的,是她的屍體,儘管已經沒有知覺,但那麼多的恥辱,還是被世人用各色言論深深刻進了她的骨髓。如果讓她查到是誰在害她,就算拼了性命,她也一定要那人加倍償還!</p>
捏緊手心,黎蘇緩緩走進靈堂,跪在地上的蓮兒聽到腳步聲,連忙起身低頭行禮。</p>
東方澤擺手道:“不必多禮。本王的這位朋友是你們郡主的生前好友,特地來祭拜郡主。”</p>
蓮兒一聽這句話,立時紅了眼圈,撲通一聲朝黎蘇跪下,額頭磕地,砰的一聲響。</p>
黎蘇驚道:“你這是做什麼?”</p>
蓮兒擡起頭,竟然已經是淚流滿面,泣不成聲:“謝謝您,肯來祭拜我家小姐!”</p>
“你不必這樣……快起來!”黎蘇想扶她起身,蓮兒卻不肯,淚如泉涌,好像有無數的委屈無處傾訴,只能藉助眼淚來宣泄。黎蘇心中揪成一團,酸澀的淚意止不住地浮上眼眶,她拼命地忍住,拉着蓮兒站起來。</p>
“爲什麼靈堂會設在這裏?就只有你一個人守着嗎?”她悲涼地問。以前這王府裏上上下下,無不是天天圍在她身邊,處處討好,事事以她爲先,把她捧得像個公主。她以爲,她的死,雖不至驚天動地,但至少,不該是這樣淒涼的光景。</p>
蓮兒抹了一把淚,“玉側妃說,小姐未婚先孕,敗壞門風,不讓請人來做法事,府裏的下人們見風使舵,聽說王爺有意要把二小姐許配給靜安王,就全都去了二小姐那裏……”</p>
“黎瑤她……來過嗎?”黎蘇面無表情地問,感覺自己的心,一寸一寸,變得冰涼。</p>
蓮兒泣道:“小姐剛被送回王府的時候,二小姐來看過一眼,當時就暈了。後來玉側妃就再不許二小姐過來了。”</p>
黎蘇眼眶一熱,好瑤兒!不枉她從前有什麼好東西,總是第一個想到那個庶出的妹妹。生怕別人因爲她庶出的身份,而輕看她。</p>
“那這幾日,都有誰來拜祭過郡主?”她強忍着悲傷,哽聲又問。</p>
“沒有!沒有了……您是第一個來祭拜我家小姐的人,我替我家小姐……謝謝您!”</p>
蓮兒又朝她磕了一個頭,黎蘇怔怔地站在那裏,無聲地悲笑。</p>
站在門口的東方澤定定地望着她,不知爲何,那樣淒涼的悲笑,突然之間擊中了他。這突然而來的軟弱動搖令他皺眉,下意識地轉過了身,冷漠的表情又回到了他的臉上。</p>
有片刻的寂靜,誰也沒有說話。過了許久,黎蘇才找回自己的聲音。</p>
“你們王妃,也沒來過嗎?”她不相信,連母妃也會對她那樣狠心!母妃一定來過的!</p>
蓮兒一聽她問到王妃,頓了一下,突然放聲大哭起來。</p>
黎蘇心頭猛地一跳,生出一種不祥的預兆,慌忙抓住蓮兒問道:“怎麼了?是不是王妃出什麼事了?”</p>
蓮兒哭得止也止不住,抽泣着,說不出一個字,急得黎蘇幾乎跳起來,“你快說啊!王妃到底怎麼了?”</p>
蓮兒好不容易穩住情緒,才斷斷續續道:“小姐出事那天……王妃得到消息,傷心過度,當場吐血昏迷……王爺請了全城最好的大夫來救治,直到昨天早晨,王妃才終於清醒過來。但是醒來之後,她一句話也沒有說,就是不停地咳血,大夫說……”</p>
“說什麼?”黎蘇的聲音,抑制不住的顫抖。乍然聽聞母妃重病,她已經沒有心思去顧忌身後還有誰,只是心急如焚地等待着蓮兒下面的話,但蓮兒只顧着哭,半天說不出一個字。</p>
“你快放手,她都快被你掐死了!”東方澤上前來一把拉開幾近崩潰的黎蘇。黎蘇失力,跌坐在地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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