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剛矇矇亮，去往聖女教的路上，馳來一輛馬車，身後有三名男子騎馬跟隨，正是項離等人。馬車內的蘇漓，仍舊一言不發。她手裏緊緊握着從東方澤身上搶來的指環，掌心被硌得生疼。這原本就是她的東西，如今物歸原主理所當然，可她爲何這般難受？腦子裏滿是木偶被毀去那一刻他的眼神。</p>
“小姐，你……真的決定要當聖女？”挽心終是忍不住開口問道，掩飾不住心底的擔憂。</p>
蘇漓沒有回答，望向窗外淡漠的眼神，似乎已經表達了她內心的決定。</p>
挽心不禁皺了一下眉，嘆道：“那絕情丹乃汴國皇室祕藥，一旦服下，以後若想解，只怕難了。”</p>
蘇漓淡淡擡眼，“我已斷情絕愛，它傷不了我。”</p>
挽心卻憂心道：“但東方澤已經生疑，屢屢試探未果，恐怕不會輕易罷手……”</p>
“那又如何？”蘇漓沉聲打斷，目光冷得像冰一樣。“我說過，以後別在我面前提他。”</p>
挽心連忙噤口，迄今爲止，他們仍不知當初她爲何要以假死之計離開晟國，或許別人都以爲是因爲昭華公主，但挽心卻知道不是。她曾嘗試着問過原因，得到的反應令她至今仍覺心悸。那樣神情的蘇漓，是她從不曾見過的。</p>
挽心無聲地嘆息。若真斷情絕愛，若真的已經放下，那個人又怎會成爲她內心不願提及的禁忌？</p>
馬車剛剛到達赤蓮山腳下，立即有人迎上來引路，原來二位長老昨日已接到汴皇密令，務必今日籌備妥當聖女繼任大典，急召八大分舵舵主準時抵達總壇。</p>
蘇漓緩緩走進了聖女教總壇入口，心中微微一動，這總壇真正的入口竟然是隱藏在山峯之內，難怪當初他們攀上山頂也不曾發現。</p>
總壇廣場，早已匯聚八大分舵重要職位之人，足有數百人之多。爲首二人，一人細眉長目，鬚髮皆白，精神矍鑠；另一人闊眉方眼，精壯高大，銳意逼人。二人皆是五旬有餘，站在數百人之首，威儀赫赫。他們身後緊跟着的是八大分舵的舵主。</p>
蘇漓下了馬車，二位長老一眼便看到她戴在食指上的白玉指環，立即面色一整，躬身行禮。</p>
“玄境、玄風，帶領教中弟子，恭迎聖女入教接掌聖女之位！”</p>
八大分舵舵主不由心中起疑，不明白這個戴着面具的女子是何來路，竟能讓爭鬥多年，意見相左的兩大長老同時推舉她當聖女！</p>
蘇漓走上前去，眼前鬚髮交白之人就是抓靜婉姑姑回來的玄鏡長老！她目光立時微冷，淡淡掃過他，道：“有勞。”說罷徑自前行上山，挽心等人緊隨其後。</p>
二位長老俱是一愣，連忙跟上。</p>
殿內一切早已準備妥當，蘇漓剛一走進聖殿，立刻有人帶她去沐浴更衣。過了一陣，她再步出聖殿，已經妝扮妥當。一襲錦繡白袍光芒勝雪，玉簪銀冠精美絕倫，襯得她氣質高貴冷豔，無形更添幾分聖潔。</p>
兩位長老眼光微微一變，這女子臉上戴着面具，看不見容貌，但，這份高貴的氣度，均令二人卻不約而同地想起二十年前繼任的那位聖女，她們二人無論氣質還是感覺，竟出奇的相似。</p>
衆人矚目之下，蘇漓目不斜視，一步步走向聖壇，在尊位前停步，霍然轉身，那一剎那，無形地迫人氣勢自她周身散發，看在衆人眼裏，彷彿神女降臨，懾人心魄。</p>
“這種裝束比皇后的打扮更適合她。”項離小聲地笑道。江元淡淡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p>
秦恆低聲接道：“未見得。我總覺得母儀天下才是她最適合的歸宿。”</p>
挽心皺了皺眉，連忙示意，四人正了神色，齊齊上前幾步，分列尊位兩側。</p>
玄境輕咳一聲，沉聲道：“衆人聽令，拜見我教新任聖女！”</p>
人羣中有輕微的譁然聲，一時竟無人上前參拜，一名精光內斂的青衣男子站了出來，阻止道：“等等！玄境長老，屬下有一事未明，想請教長老。”</p>
玄境長老動作頓住，擡頭道：“青山舵主請講。”</p>
“自十八年前聖女叛教，我教無主，四分五裂，今日能齊聚在此，實爲幸事。但，衆人皆知，我教聖女一向由上一代聖女引入教中悉心培養，獲得全教上下一致認同後，再當衆親傳聖位。可如今，兩位長老不知從何處找來這麼一名女子，我們既不知她的身份，也不知道她的來歷，就要我們拜她爲聖女，聽其號令，實在難以令人心悅誠服！”</p>
此言一出，衆人議論的聲音頓時大了起來。</p>
“不錯！”一名廣鬢虯髯的中年男子大步出列，伸手直指蘇漓，大聲地叫道：“二位長老興教心切，我們可以理解，但我教中聖女，不是隨便扯來一人便可當得！這個女人，她究竟是何來歷？有何資格、能耐統領我教，號令大家？我程放不服！”</p>
蘇漓心中微微一動，原來是青山舵主褚衛東，萬丘舵住程放。（最快更新）</p>
程放的問題問出了所有聖女教弟子心中的疑問，一時間，滿殿譁然。其他六大分舵舵主雖未附言，但每個人的眼神已足以表明他們內心的質疑。</p>
衆人都在等待一個答案。</p>
玄境長老長眉一皺，回頭看了眼蘇漓，只見她目光依舊平靜從容，彷彿沒有任何不悅的表現，不由心下暗沉。他上前一步，高高舉起手臂，示意衆人安靜。</p>
“本長老明白青山、萬丘二位舵主心中所想，這麼多年來，教中羣龍無首，大家習慣各自打理分舵的日子。今日之事，沒能向諸位提前講明，諸位有所質疑也在情理之中。”玄境長老威嚴的聲音傳遍大殿。</p>
褚衛東與程放盯着玄境，神色不滿，只見他緊接着又道：“青山褚舵主方纔說的一點沒錯，但此次事出有因，我們也是這兩日纔得到消息。大家也知道，這些年，本長老與玄風長老歷來意見相左，此次能共同推舉她爲我教聖女，自然是她有這個資格也有此能力擔當聖女之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