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有若無的劍鳴如銀鈴響起,他驀然擡起頭來,就見岸邊叢叢疊疊的梨花樹下,蘇漓身影亭亭玉立,巧笑嫣然,美若春光,令天地失色。
隨風而舞的花雨紛落了視線,卻隔不斷綿綿情意。
四目相對,深情一笑。
內心的喜悅涌上心頭,蘇漓略一提氣,含笑着縱身而起,如一隻輕盈的蝴蝶掠過湖面,直奔向遊船。東方澤看準方位,毫不遲疑地飛身相迎,隨手擲落的筆跌滾長案。下一瞬,半空中他已將蘇漓緊緊攬入懷中。
漫天飛舞的花雨中,東方澤身形緩緩飄落甲板。他不捨放開懷裏的人,只將蘇漓就勢放在長案之上,雙臂仍然圈住她的腰,目光眷戀,反覆流連在清麗的五官,不想放過她一絲一毫的表情。
蘇漓看他良久不發一言,禁不住眼光微動,指尖撫上他俊美的臉龐,柔聲問道“怎麼了?”她發間仍有飄落的潔白花瓣,襯着烏黑如墨的發,愈加顯得眼光溫柔,清新動人。
東方澤卻沒說話,只是長嘆一聲,微微閉眼,吻上她鬢邊的髮絲。
蘇漓知他心意,只是感慨一笑,輕輕將頭靠上了他的肩膀,無言享受着得來不易的甜美時光。
半晌,東方澤才沉沉開口道“如今想見你一面,竟是難如登天了。你父皇看你看得緊,今日怎肯放你出宮來賞花?”
蘇漓輕嘆道“唉,父皇他……自有他的心思……”
東方澤目光微冷道“相斯予?”
蘇漓坐直了身子,輕輕點了點頭。
東方澤淡哼一聲,“不自量力。”
蘇漓笑道“那日宴席上,你我已經當衆表明心意,旁人再有何心思,也無法改變這一點!”
東方澤不覺濃眉緊皺,眼中煩憂漸生,“你的心意我怎會不知?可你父皇……”
蘇漓牽起他的手,嘆道“他老人家一時還未想通,眼下他期望正濃,我不好直接拂逆他。待過幾日,我再去勸說,儘早將婚期定下。”
東方澤與她十指相扣,脣角揚起,眼中柔情無限,“好。”
湖面微風拂過,長案上白玉鎮尺下潔白的紙張輕輕翻動,傳來嘩嘩聲響。
蘇漓聞聲不禁轉眼望去,這才發現手邊竟是一摞已繪成的女子白描畫像,最上面一張,墨痕未乾。她走過去慢慢地翻看,胸口慢慢涌上一絲甜蜜。那些畫像,每一張都是她的模樣。或坐或立,或笑或怒,寥寥數筆,生動鮮明,細微之處,尤見功力。彷彿畫像裏的女子,早已經令繪畫之人,刻骨銘心。
蘇漓眼窩一熱,喃喃道“這些……都是你這幾日畫的?”
東方澤輕輕環住她,嘆道“沒有你在身邊的日子,我無時無刻不在想着你。”
筆尖毫無停頓,遊走在潔白無瑕的紙面,很快便勾勒出男子俊美英挺的形貌。只見他頭戴帝王冠冕,着天子朝服,端坐帝位,目光犀利直視前方,不怒自威,令人油然生出敬畏之心。
自登基以來,蘇漓還從未見過他在朝堂上的模樣……東方澤眼光柔和,情不自禁又吻了一下她的臉頰,含笑着接過她手中的筆。在他端坐的帝王像旁,又加繪了一位作皇后裝扮的女子。女子宮裝華麗,姿容絕色,蓋世風華天下無人能比。
她抿嘴輕笑,輕輕又接過筆來。在天子身側,畫出一個小男孩。男孩眉目清朗,神采天成,全然就是他的樣子。東方澤頓時心喜帶笑,蘇漓脣角輕揚,回頭瞧他。
東方澤笑而不語,從她手中取過筆去,打量着那副畫。只是片刻,他筆走龍蛇,在皇后身前添了一位清麗如仙的小女孩。女孩眉目如畫,純真無邪,竟如她一般無二。
蘇漓脣角上揚,輕聲道“兒孫滿堂福壽全,你想畫多少人上去?”
東方澤隨手取過另一張紙來,低語道“你想畫多少就畫多少。陪你畫到老。”
蘇漓微微動容,取過他手中的筆,歪着頭打量他,信手又畫。這次天子換了朝服,身着黑袍,金冠耀目,五官清矍,然鬚髮皆已花白,雙目仍然熠熠生輝。
東方澤輕嘆一聲,擡起她的臉笑道“畫得好啊,神韻都被你佔去了。該我了。”他毫不猶豫取過筆,不假思索,在天子身旁畫了一位老嫗。老嫗身着煙羅錦衣,雖然已經白髮蒼蒼,額紋橫生,容顏已老,她卻一隻手挽着天子,目光傾盡愛意,脈脈含情,沒有半點不自然。
蘇漓終於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忽又板起臉道“把我畫得這麼醜,你是想幹什麼?”
東方澤笑道“歲月無情,紅顏易老。不過你放心,不管蘇蘇變成什麼樣,都是澤心中至寶。”
蘇漓輕點他額頭,笑道“好話說來容易,卻不知……”
東方澤輕輕攬住她,專注地看她“生老病死,人間輪迴,誰也逃不過。能與心愛之人攜手變老,難道不是人生一大幸事麼?有你在我身邊,世間一切皆好。你若不在,我即便是得到全天下,又有何意義?”
蘇漓眼眶一熱,輕靠在他懷中,心口盈滿喜悅期盼之情。半晌,只聽他感嘆道“此生若真能如此,東方澤了無遺憾。只盼這一天,能快些到來。”
蘇漓閉上雙眼,輕喃道“一定會……”
東方澤隨手放下畫紙,慢慢地將蘇漓身子轉過來,微微低頭,抵住她光潔的額頭,幽幽嘆息“可是我……真的等不及了……蘇蘇……我很想你……”
蘇漓頰生紅暈,低笑出聲,東方澤再不猶豫,將她抱緊船艙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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