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狼藉的地窟裏，程子介渾身血肉模糊，體表裂開了一道道嘴巴也似的口子，鮮血將腳下的地面都染成了暗紅。
不遠處，李沛春等人一個個倒在血泊裏，生死不知。
程子介咧了咧嘴，想要嘲諷一二裝個逼，卻因爲臉上密密麻麻的口子疼得五官都縮成一團。
雖然把李沛春等人都幹翻了，但付出的代價卻不低，尤其是體內，作爲土風兩種屬性界力爭鬥的主戰場，若不是之前在白銀級熊怪的血窪裏進行了脫胎換骨，無論筋骨內臟都強大了數倍，這會極有可能就不是渾身口子，血肉模糊，而是徹底炸成一堆肉醬。
但無論如何，總算是成功的在這七人的圍攻下撐了下來，並且雖然身受重傷，可不久前才悟出的保命祕法“向死求生”，卻是發揮出了恐怖的功效，就是這一小會功夫，身上的傷勢就已經好了許多，傷口肌肉收縮，已經止血。
“這股風屬界力，應該是契約了俠之後就開始逐漸囤積在體內的，可這股土屬界力……小鑽風都已經去了，爲何這股土屬界力不僅沒有衰敗減弱，反而暴漲了一大截，難道是……”
程子介若有所悟的擡起頭，心裏不由的回想起出剛剛來到地窟時，那隻熊形巨怪斷爪所產生的異象，如果說一定要找出原因的話，它的嫌疑是最大的。
如此說來，那豈不是……小鑽風……復活……
沒由來的，程子介腦海中豁然出現的聯想讓他心頭一陣火熱，如果這個猜測是真的話，那麼……
“嗯，我的靈石呢？”
程子介下意識的摸了摸胸口，發現自己身上重新破碎成布條的衣物裏空空如也，原本被他貼着胸口放置的小鑽風的靈石已經不見。
“該死！”
他臉色一白，正要轉身仔細尋找，然後眼角的餘光就瞟到了前方暗道口的方向，竟是不知何時立着一道寶藍色的身影。
地窟漆黑昏暗，先前李沛春他們攜帶的探照燈也全都在之前的打鬥中被打滅，可程子介在經過之前的脫胎換骨之後，眼睛已經能在黑暗中視物如白晝，只一眼就發現了那人。
可令他喫驚的是，這人什麼時候到達這裏的他卻是根本不知道，像是剛剛纔到，又像是一直就站在那，至於是敵是友，貌似他程子介在北滄沒有朋友。
更重要的是，從這人身上，程子介感覺到壓力，一種不遜於之前血神弗洛莫斯帶給他的壓力。
一個非常強大的敵人，至少不是朋友。
程子介沒有再去找小鑽風的靈石，就這樣站在原地，放緩呼吸，隨着時間的推移，身上的傷勢在體內涌出的龐大生機作用下迅速恢復了四五成。
“好敏銳的靈覺，這就發現我了麼？”
驀然，這人似是察覺到什麼，讚歎一聲，洪亮的聲音把地窟震得“嗡嗡”直響。
“李業盛，北滄分部的部魁大人？”
程子介略一思量，便垂下目光，舒展渾身筋骨，語氣中透着強大的信心。
那人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喔，你是怎麼猜到的？”
程子介道：“北滄一夜之間連續死了三個御書使，李沛春他們絕不敢把事情隱瞞，必然通知了你，有快反車，從新城區趕到紀念館也不過幾分鐘的時間而已，更何況，你的實力，全北滄只有一箇中位青銅級的御書使。”
“很好，既然你已經猜到了我的身份，那你不妨猜猜我接下來要做什麼？”
李業盛從暗道口緩緩走來，接近兩米高的身軀給人一種極強的壓迫感，他年約四十左右，濃眉虎目，不怒而威，顯然是執掌權柄，久處高位之人。
“你接下來怎麼做和我有什麼關係？”程子介眼瞼耷拉了下來，聳聳肩，用一種近似無賴的語氣道，“我又不是你們北滄的人，你也管不到我頭上來呀。”
“……”
李業盛想過程子介可能的各種應對說法，但獨獨沒想到這種，這句話翻譯過來就只差指着他鼻子說你沒權管我了。
在他大地震之後被組織臨時調派過來執掌北滄分部開始的十多年間，還從來沒有見過敢和他這麼說話的人，尤其還是個半大小子！
這讓性格保守，很講規矩的李業盛一時間都不知該如何接話，懵了一會，他眉毛一豎，臉面氣得通紅：“這就是你們洛海的作風？凌穀雨，還有盧貴強他們是怎麼教你的？還有沒有點規矩，還講不講上下尊卑？”
“那你找他們去說唄，先走了，拜拜啦您！”
“怎麼，這是說不過就準備動手了麼？”程子介臉色一白，卻還是保持着淡定，強笑道，“打了小的，來了老的？你們北滄分部是輸不起麼？”
“當着我的面，打傷我們北滄分部的人，若不能替他們討回公道，我這部魁就白當了。”
李業盛的聲音在地窟中響起，緊接着，一股令人無法抵抗的巨力彷彿怪蟒一般瞬間纏繞在程子介身上，強大到無法抵抗的力量將他強行拖曳着向某個方向移動。
“呵呵，那是，我一個人欺負他們七個，把他們都揍趴下了。”程子介眼中閃過一抹痛苦之色，卻強忍着沒有發出哼出聲，他嘴角一裂，臉上滿是嘲諷。
“……”李業盛氣息一滯，連地窟中散漫開來的水汽都出現了剎那間的緩滯，接着以更加洶涌狂暴的架勢將整個地窟都吞沒，“我知道你不服氣，不過我也不需要你服氣，我會通知凌穀雨，讓她來領你回去。”
“我倒是要看看，凌部魁意外陣亡之後，你們洛海分部到底還有沒有規矩！”
“說了這麼多廢話，其實你要表達的，就是你比我強所以你話事唄！”程子介任由那股力量將他拖到李業盛跟前，咧嘴看了他一眼，垂下眸光，“可是，你們怎麼能肯定你的實力就一定比我強啊？剛纔我都不過是在陪你那些手下玩玩而已。”
話音未落，就見程子介的體型急劇膨脹，幾乎是轉眼間就成了一尊身高比李業盛還高出半截的筋肉人，狂暴的氣血彷彿岩漿般透放出灼熱的高溫，將四周的水汽烘乾之餘，也順勢將他身上的那股神約束他的力量給破壞。
“我覺得，作爲一個領導，和下屬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纔是王道，我免費送你一份‘大餐’！”
然後，一隻沙包大的拳頭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悍然轟向了李業盛滿是錯愕之色的臉孔。
“和你的下屬一起，躺下吧！”
“比同階御書使都要強大得多的氣血和肉體力量，這就是你敢恣意妄爲的底氣麼？”面對着如炮彈般轟來的拳頭，李業盛彷彿沒有看見般，眉頭微微一蹙，搖頭嘆息，“看來，凌穀雨他們沒有好好教導你。你根本就不知道，爲何御書使能夠屹立於整個人類社會之巔，單獨成爲一個階層，爲何御書使會有品階的高下，存在上下尊卑的區別！”
“噗~”
眨眼間，程子介飽含力量的鐵拳就已經狠狠轟在了李業盛的左臉上，但程子介臉上卻沒有絲毫重擊強敵的欣喜，反而一臉凝重。
一層純青色的光焰彷彿水液般從李業盛體內涌出，最後在程子介的拳頭轟中他臉頰的剎那間在臉前形成了一層薄薄的光膜，然後程子介的拳頭就像是陷入了一層粘稠的粘液。
此前碾壓李沛春等人而無往不利的氣血和力量就像是落入沼澤中的猛獁巨象，空有一身蠻橫無比的力量，卻根本無處借力，無法施展，越是使勁，越是掙扎，卻反而越是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這是怎麼回事？”程子介咬着牙，體內氣血幾欲沸騰，體表赤紅嚇人，透發出灼熱恐怖的溫度，卻始終無法突破此刻陷入的困境。
“天下莫柔弱於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以其無以易之。”李業盛渾身像是裹在一層純青色的重甲中，連臉面都遮掩了大半，只留眼睛閃爍着水波也似的芒光，慢悠悠的輕吐一段古文，“你可知，這是什麼道理？”
“我去你媽的！”
程子介咬緊牙關，從牙縫裏擠出一句粗話，想要收回自己的拳頭，卻發現自己的拳頭此刻就像是在那層光膜上生了根似的，無論如何用勁，都掙脫不得。
“粗鄙！”
李業盛冷哼一聲，目光一凝，身上的界力光華陡然燦爛如焰，已被水汽徹底浸沒的地窟中忽然出現了一種介於有形無形間的力量，束縛住了程子介的四肢百骸，從未有過的窒息感讓他神智一陣恍惚，逐漸喪失掉了對自己身體的控制，最終視線一暗，整個人徹底昏迷了過去。
“不下於中位青銅的身體素質，體內竟然存在兩種不同屬性的界力……”
片刻之後，地窟徹底安靜下來，李業盛看着摔倒在地昏迷過去的程子介，又看了看遠處哼哼唧唧的一衆手下，目光陡然變得幽深起來，透着一縷耐人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