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程子介此刻的心情。
他沉默着，指間的力氣越發凝聚，掐得藍髮少年的頸椎骨“咔咔”作響，好似下一刻就會斷掉。
“唔唔唔~”藍髮少年奮力揮動四肢掙扎，卻像只被扒了皮釘在砧板上的田雞，片刻之後就因爲強烈的疼痛和窒息翻着白眼暈過去。
“力申被他擰斷了胳膊，李昆被他打斷了肋骨，洛海最近丟失許多幼童的案件背後都有這傢伙的影子。”
程子介將已經昏迷過去的藍髮少年丟在泥濘的地面上，神情凝重的望着凌穀雨，眸光深沉：“之前他配合那個吞食孩童的邪惡書靈搶走了一個可愛的女童，被我發現……”
“證據。”
凌穀雨徑自打斷了程子介的話頭，她擡起頭，望向程子介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聲音強勢而淡漠：“御書使做事也得講規矩，你說他和最近許多幼童丟失的案件有關，那就拿出證據。”
“你說他配合那個吞食孩童的邪惡書靈搶走了一個女童，證據呢？”
“證據？之前有個……”
程子介想起被藍髮少年捏碎的平安扣，到了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整個人隨即陷入沉默。
“咳咳……呼呼~”
這時候，因爲先前被程子介掐得窒息而昏迷過去的藍髮少年醒了過來，他急喘了片刻才緩過氣來，看向程子介的目光裏充滿了恐懼和小心隱藏起來的怨恨。
“看來你是拿不出證據的。”凌穀雨看了程子介一眼，目光最終落在藍髮少年身上，“放他走，我不想說第二遍。”
程子介呼吸一滯，下意識的捏緊拳頭，接着又不甘的鬆開。
“嘿嘿，我記住你了，鄉下土鱉，今天這事不算完！”
藍髮少年忙不迭的爬開一段距離，起身後，不顧滿身泥水，朝程子介虛點幾下，又朝凌穀雨陰笑道：“還有你，凌穀雨，你家的狗不僅把我弄傷了，還殺了我的書靈，這事如果你不給一個交代，那你就等着黑家的報復！”
程子介踏前一步，雙眼眯成了細縫，從中迸射寒芒，整個人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危險氣機。
“你想做什麼？”藍髮少年嚇得尖叫一聲，忙不迭的後腿，結果腳下一個踉蹌，又跌倒了渾濁的泥水了，“你敢殺我？凌穀雨你不想把事情鬧大，就管好你的狗！”
“程子介！”
凌穀雨上前一步，擋在程子介身前，從傘上濺起的碎雨濡溼了他的頭髮，她面容冷厲，聲音平淡中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堅決：“我以部魁的身份，命令你……”
“放了他！”
“呼呼~嗬嗬~呼呼……”
程子介大口大口喘息着，努力藉助吸入肺裏的冰涼空氣壓下胸膛中幾乎爆發的怒火，他滿頭紫髮根根倒豎，雙眼通紅，透放出勃勃兇意，彷彿一頭處在爆發邊緣的狂獸，讓人不敢直視。
片刻之後，他才從喉嚨裏吐出一個字：“滾！”
藍髮少年如蒙大赦，他張了張嘴，想要留下一兩句場面話，可和程子介兇厲的眼神一對，卻是屁都不敢放一個，低頭跑開工廠的範圍後，這才遠遠的衝程子介吼道：
“我記住你了，你這個鄉下土鱉給我等着！”
眼見藍髮少年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雨幕中，凌穀雨看了程子介一眼，也沒說話，撐着傘轉身離去，一如她來時那般突兀。
等到她的腳步聲掩蓋在慼慼風雨中，站在原地一聲不吭，沉默得像是雕塑般程子介忽然擡頭，望向藍髮少年先前消失的方向，眼神銳利如刀。
沒有人，能犯了錯卻不被懲罰！
“譁踏~譁踏~”
怒風狂雨中，一道很是狼狽的身影在僻靜的老巷中冒雨狂奔，污濁的積水被踩得四下飛濺，沉重的腳步聲傳開沒幾米就淹沒在從四面八方涌來的風雨中。
片刻之後，他在一處屋檐下駐足，露出一頭雞窩般凌亂的藍髮，以及一張滿是憤恨的臉孔。
赫然正是之前才從程子介手裏逃脫性命的那名藍髮少年。
“那個該死的鄉巴佬，我一定不會放過他，該死，他居然殺了我的書靈！”藍髮少年伸手捋了把貼在額前的劉海，黑色的眼瞳裏滿是怨毒。
契約書靈一旦死亡，御書使本身也就失去了種種不可思議的超凡能力，淪爲僅僅身體素質比普通人強大一些的普通人，再難恢復，所有的前途，所有的憧憬都將徹底破滅。
這樣的仇怨，說是不共戴天都不爲過。
“轟隆~”
這時候，昏暗的天空中突然劈落一道閃電，藍白色的電蛇狂舞而下，將老巷深處照得一片亮堂。
藍髮少年下意識的擡頭向前方看了眼，然後整個人就僵在原地，像是見到了什麼恐怖的場景，渾身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朦朧的雨幕中，一道不高但十分健碩的身影像是一座山巒般聳立在那，熟悉的紫發下，是一雙冷酷的紫眸，內中蘊含的怒火幾乎隔着五六米的距離直接燒到了他身上。
藍髮少年下意識的向後退步，卻靠在了冰冷的壁牆上：“你……你……你怎麼……”
“沒有人，能犯了錯，而不被懲罰。”
程子介深吸一口氣，腳下突然響起一陣劇烈破碎的轟鳴聲，堅硬的青石板地面頓時碎裂迸射開來，一道道深淺不一的裂紋像是蛛網般向四周擴散開去。
接着宛若幕簾炸裂，一滴滴雨珠崩作氤氳，一隻強壯有力的手掌破開空氣，狂暴無比的按在藍髮少年的腦袋上，勁力瞬間爆發，“咚”的一聲的撞碎壁牆，深深的沒入其中！
激盪起的塵灰紛紛揚揚，可被灑來的雨滴一吹，頓時化作灰白的泥水滾落，露出壁牆上一道道密密麻麻的紋痕。
裂紋中央，藍髮少年的腦袋被狂猛的力量直接擠壓成了一團模糊血肉，白膩膩的**和殷紅的血液混作一團粉色的黏滑物依然冒着騰騰熱氣，散發着令人嘔吐的腥氣。
程子介鬆開沾染了些許腦汁的手掌，手臂伸前五指張開，任由落下的雨水洗去掌間的血跡，臉色格外深沉。
組織有組織的章程，凌穀雨作爲分部代部魁有她自己的規矩，而他程子介同樣也有他自己的道德底線。
有些人，沒資格，也不可能得到寬恕。
只是……
想起凌穀雨先前那冷冰冰的態度，還有她那像是看陌生人一樣的眼神，程子介心頭就升起一片陰霾。
難道，你真的和這個參與到搶奪販賣幼童的黑市有勾結？
“現在的祕閣成員都這麼大膽子，敢隨意殺害我們黑家的人？”
就在這時，一道低沉沙啞的聲音從前方傳來，伴隨而來的是一股雄渾如濤的強悍氣勢，一波接一波的朝程子介壓迫過來。
程子介神情陡變，擡眼望去，就見一行人踏着連天狂雨從老巷深處緩緩迫近，身上的氣勢渾厚無比，隔着老遠，就把他的氣機牢牢鎖定。
“黑家？”
程子介目光透過朦朦雨幕，在對方一行人身上掃過，最後落在了相對靠後的一名金髮青衣，身材高挑，五官立體嫵媚的女子身上。
拉彌亞！
“是你！”
“你們果然有勾結！”
這一行四人除了在北滄和他有過交集的拉彌亞以外，就數爲首的那名整個人都裹在黑袍裏，臉上還掛着一張銀色猙獰面具的高大男子給他壓力最大。
從他身上，程子介感受到比李業盛突破到上位青銅時還要強大一截的澎湃氣機。
除了這名黑袍鬼面男子以外，落後他一步的一男一女兩名御書使同樣不容小覷。
左邊那人年約三十上下，鬍子濃密，滿臉橫肉，額頭綁着一根紅帶，身上只穿了件緊身無袖背心，露出比健美先生還誇張的肌肉。
右邊那個女御書使大概二十出頭，五官精緻，臉上總是掛着親切的笑容，只是顧盼間流露出的眼神很是陰冷，讓人不敢靠近。
程子介雙手背在身後，直視拉彌亞：“嘵嘵……在哪？”
“嘵嘵？”拉彌亞伸手在自己臉頰上點了點，臉上露出恍然之色，“我把她暫時藏起來了，打算等解決掉你以後再喫。”
“你這麼關心她，還不如待會我把你的手腳都打斷然後吊起來，讓你看着我一點點把她喫掉？”
“……”程子介抿着嘴，定定的望着拉彌亞，末了用非常肯定的語氣說道，“我會打死你。”
“呵呵呵~祕閣現在的人都已經這麼囂張了麼，膽敢無視我們黑家！”黑袍男子怒極反笑，他看了眼程子介，扭頭看着拉彌亞說道，“我不管你們之間有什麼恩怨，我也不介意被你當做刀來使。”
“但你最好不要騙我，我要的東西，你確定真的在他身上？”
“我之前占卜得到一絲靈感，直到之前無意間見到他，才醒悟過來。”拉彌亞點了點頭，指着程子介一臉肯定道，“你們要找的東西，就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