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送走了左白、陳武親屬代表以及辛衛,安排好了在葬禮後陸續有了突破的季良平和江離月等人後,凌穀雨拖着疲憊的身子回到套間內。
她的套間是很北歐風的裝飾,不是尋常少女特有的粉紅夢幻色系,簡約中透着別樣的清冷。
進了屋子,關上門,凌穀雨軟軟地靠在門後,長髮垂落,遮住了滿臉的疲色。
她直起身,倒了杯水喝下,接着慢吞吞地走到沙發前,“嘭”的癱了下去。
套間客廳正對沙發的牆壁上,掛着一副足有半人高的合影,那是她十二歲生日時和她父親留下的合影。
合影下靠牆的臺子上,放着一張張夾在水晶相框裏的照片,記錄了她從小到大的點點滴滴。這些相片裏的常客除了她和她父親以外,出現最多的是盧 貴 強,其次是左白,還有陳武,以及一些已經犧牲或離開了洛海的御書使們。
片刻之後,她從沙發上爬起,來到臺子前,一屁股坐在地毯上,順手拿起一隻精緻的相框,嘴角向下抿了起來。
這張相片是八九年前拍攝,那時候的凌穀雨還是一個黑瘦黑瘦的小姑娘,因爲怕熱,所以留着齊耳的短髮,表情古靈精怪,正衝着鏡頭扮着鬼臉,活脫脫一個假小子。
在她左邊,魁梧的凌國安正一臉嚴肅抱臂胸前,虎目圓睜,不怒而威,在她右側,頭髮斑白的盧貴強正笑呵呵的攬着很是鬼馬的凌穀雨,只是臉上的笑容怎麼看都有些僵硬。
“噗呲~”
看着這張相片,凌穀雨下意識的回想起當時的情形,忍不住笑出聲來,可笑着笑着,豆大的淚珠卻像是噴涌而出的泉水順着臉頰往下,一滴一滴的濺落在相框上。
模糊了視線,也模糊了相片中熟悉的面孔。
“……嗚嗚嗚……”
淚水一出,便如決堤的洪水源源不斷,越是想要控制,就越發難以控制,照片上三人親如一家人,可如今卻只剩下形單影隻的自己。
隨着盧爺爺,左姨和陳叔三人的犧牲,偌大的洛海分部就徹底的交到了自己的手裏,再沒有人爲自己出謀劃策,遮風擋雨,面對各種複雜棘手的局面,只能依靠自己還有一羣比自己還要稚嫩的小夥伴……
“……爸爸……盧爺爺,左姨還有陳叔……你們都走了,都不幫我了,我該怎麼辦?”
“我……我好想你們吶……”
她使勁的咬着牙,癱坐在地毯上,努力的將泣聲壓制成了哽咽,像是一頭失去了庇護,要獨自面對悽風冷雨的幼獸,悲哀中透着一抹無助與迷惘。
“……洛海現在就剩下基本沒什麼經驗的我們幾個……爸,盧爺爺,你們告訴我,接下來該怎麼做?”
“……以前有你們在,我以爲事情就是那麼一回事,沒什麼難的,可現在才幾天,我就已經……”
凌穀雨淚流滿面,顯露出了和外人面前截然不同的一面,她捧着相片絮絮叨叨,將連日來積鬱在心頭的東西全都訴說了出來,像是一個在外面受盡委屈的孩子回家後向大人抱怨訴苦。
良久,她終於說累了,臉上的淚痕早已風乾,拽着袖子將相框上的痕跡擦拭過後,看着相中熟悉的面孔,她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好了啊,讓你們看笑話了呢,你們如果還在……肯定要笑話我的。”
凌穀雨吸了吸鼻子,將手中的相框放回原位,擡頭看了看掛在牆壁上的巨大合影,又低頭看了看一張張記載了她成長經歷的相片,臉上又恢復了身爲洛海代部魁的沉穩。
“爸,盧爺爺,左姨,陳叔……你們放心吧,這洛海的擔子雖然很重,但還壓不垮我!”
“而且,我不是孤身一人,身邊還有一羣可靠的小夥伴,他們的實力……說出來可能要嚇你們一跳。”
想起回來路上,接二連三爆發出突破氣息的小夥伴們,凌穀雨臉上不由的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放心吧……洛海……一定會在我們手裏振奮光大。”
……
基地的空間足夠大,爲每一位御書使都單獨留有套間。
在從息園回來的途中,江離月、季良平、李昆先後出現了突破的跡象,所以快馬加鞭趕回基地。程子介和凌穀雨等人一道將他們安置好後,纔來得及去填飽肚子。
匆匆吃了兩碗麪後,回到自己的套間,洗漱了一番,他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無法入睡,精神有些亢奮,腦海中滾滾念頭涌動,令他神思難靜。
“如果能再補充一些人手的話,說不定可以恢復到凌部魁犧牲之前的巔峯狀態……”
“只是……哪怕恢復了凌穀雨他爸在時的盛況又能怎樣?御書使雖然比常人要強大得多,可在一些書靈,或是書靈引起的災難禍患面前,卻脆弱得……”
想起盧貴強三人以命相搏,不惜燃燒界力本源給自己等人爭取那幾秒鐘的情形,程子介就沒由來的一陣冷顫,心裏莫名的有些慌亂。
上位黑鐵御書使,不僅身體各項素質已經超過了人類的極限,甚至還擁有了種種不可思議的能力,一個人甚至可以徒手消滅一個成建制的武裝小隊,可在那滔天的洪浪面前,卻渺小的和普通人沒什麼區別。
如此一來,哪怕洛海分部恢復了之前的榮光,可面對海嘯“榴蓮”這一級數的災禍時,依然難以抵擋,無法改變結局。
御書使的存在……又有什麼意義?
或者說……是因爲我們現階段還太弱了,聽盧爺爺說過,如果御書使晉升到白銀級以上時,會有質的改變,或許到那個層次,就能夠單槍匹馬的平定這種級數的天災人禍?
所以說,關鍵還是大家的力量太弱了麼?只要力量能增強到一定的級數,一切問題或許就不是問題了。
程子介翻身坐起,只覺精神莫名的亢奮,他揉了揉鼓鼓脹脹的印堂穴,索性不睡,長夜漫漫,無心入睡,那就乾脆努力修煉吧。
不過在這之前,還是先去看看紫荌。
自從那日傍晚紫荌單人獨劍滯住洪浪好幾秒而最終透支昏迷之後,這些日子以來,基地調集了所有資源對她進行了診治,使用了許多昂貴的藥物,卻沒起到任何效果。
哪怕動用了關係召集了周圍一些城市裏的專家名醫會診,也都無法診斷出紫荌目前的情況,幾日下來,這個來歷神祕,實力卻高深莫測的少女衣襟形消骨枯,幾乎瘦成了皮包骨。
“紫荌身上……究竟出了什麼問題,爲什麼我們用盡了所有的方法和手段,都無法……”
想起發生在紫荌身上的奇怪現象,程子介抿了抿嘴,加快步子向着醫療區走去,剛拐過一個牆角,他猛地停住,眼神忽然變得飄忽起來。
就見在他前方十來米的地方,一個身穿哥特短裙,露出一雙大長腿,身姿窈窕的熟悉的身影正無聲無息的推開醫療區的玻璃門往裏走去,玻璃門旁值守的一名工作人員此時卻以一種怪異的姿勢趴在桌子上昏睡。
凌穀雨?
憑藉着彼此的熟悉,程子介輕易的就認出了對方的身份,但隨即心頭又涌起一抹古怪之色。
不知爲何,從對方身上,程子介感覺到一股十分陌生的氣機,就好像……是一個陌生人?
也不算完全陌生,至少這股氣機他似乎在哪裏曾經遇到過?
就在程子介思考的時候,對方已經施施然進入了醫療區,來到了昏迷不醒的紫荌的牀前,低着頭不知在看什麼。
牀頭的鏡子反照,正好映出了凌穀雨校花級的嬌嫩容顏,但那團蘊藏在眉宇間的陰冷和惡毒卻把她整體的氣質都破壞殆盡。
“哼。”
她冷哼一聲,眼眸中殺意沸騰,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把不過巴掌長短,小指粗細,彷彿蛇軀般扭曲的匕首,無聲無息的向着紫荌的胸口刺下。
就在這時,一隻鋼鐵般的手掌猛地抓住她的手腕,接着一股蠻橫如熊的大力猛地端在她的後腰眼上。
她雙眼猛地一突,像是要從眼眶裏跳出來,臉上的猙獰像是凝固一般,不等她再有動作,四周突然一震,如同被一隻看不見的大手抹去了色彩,變得昏濛濛的。
灰界中,程子介低頭看了眼小臂上多出的一道傷痕,皺了皺眉,謹慎的調動體內的界力將傷口處彷彿火炭般的一股異屬界力祛除掉,心中卻莫名的鬆了口氣。
凌穀雨的界力是澤屬,而先前從那把匕首上傳來的界力卻是火屬!
她,不是真的凌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