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癡蓮殊途 >第六十七章 見與不見
    “師公,我師父他老人家是不是受過情傷啊?”

    “你這孩子!沒喝多少呢,怎麼就醉了?”

    “不是,是今天師父又問我一些奇奇怪怪的問題!我剛入門那會,二師伯跟我說過,師父他以前不這麼沉悶的。.具體什麼原因,讓我自己去問師父,我哪敢問啦!”

    留風可能真的是醉了。當着韶卿的面,把他和師父間的對話和神情都描述了一遍。

    韶卿只是靜靜聽着,留老聽着,思索一番,不答反問“你娘就沒有跟你說過你爹的事?”

    “我就問過一次,阿孃和胡老就吵起來了,那之後,就沒有再問過,她也沒有提過。

    誒!我就一個爹不疼娘不愛的孩子啊!”

    留風又喝了一杯,說不出是傷感還是惆悵。

    “阿孃老和胡爺爺吵架……”留風的記憶被拉回很遠很遠,就像回到了小時候。

    女子臥病在牀,小孩難得見到一次。這天,女子出關,小孩來看望阿孃。

    “娘,爲什麼我沒有爹?雪地裏的小動物都有爹啊?”

    “你就是從冰窟窿裏蹦出來的,哪有爹?”一旁的老者叨叨。

    “風兒,你出去玩會,不要跑太遠啊!”

    女子支開孩子,對着老者說道“胡叔,你怎麼能這樣跟孩子說話呢?

    事情都過去那麼久啦,我在冰窟裏,都聽見你的嘮叨了百年。

    三條命,百年修爲,一身傷而已,我心甘情願,我甘之如飴。你怎麼就過不去了呢?”

    小留風在門外就聽到這麼一句,隨着石門關上,裏面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在漠城混得風生水起又如何,沒有小姐捨命相救,現在怕也就是一縷孤魂!

    就算僥倖逃得一命,但他骨骼碎裂多處,經脈幾乎全斷,無法修行,就是需要人照顧起居的一個廢人。”

    “是他先有救我之心,才困入絕境的好嗎?”

    “小姐哪需要他來自作多情,真是不自量力!反正,這個姑爺,我不認。”

    “愛認不認!”

    女子說着,可能是因爲情緒激動,扯到了痛處,嘴角疼得變形,變回一隻雪白的狐狸。

    老者看着自家小姐的樣子,又急又氣,最後還是語氣緩和下來。

    “好吧!暫且不說這個,那孩子怎麼辦?要帶回去嗎?

    我的小姐嘞,我們已經出來百年了,該回去了。”

    “送風兒去找他吧!我答應他的。”塌上窩着的狐狸沉默了很久,說道。

    ……

    十年前的修行盟招新大會,她來了漠城,在遠處,看着留風拜師留竹,這才放心。

    百年光陰,如夢一場。只有留風的存在,提醒自己,這不是夢。

    “小姐,走吧,我們該回去了!見了又如何,徒增煩惱而已。”

    胡老勸說着,女子遠眺很久,像是要把那一大一小的身影銘刻於心。半晌,覺察到空中有神識波動,這才依依不捨的離去。

    ……

    聽了留風的話,根據留竹的情況來看,留老思索了很久。

    時間太長了,誰還記得留竹小時候長什麼樣子,恐怕連留竹自己都記不得了。

    但是作爲孩子的師父,他當然記得。留竹是留家後輩中百年難尋的修煉天才,在留竹三歲的時候,便把他帶在身邊教導。

    留風,留竹,越看越像!

    留老府邸。琴如詩,夜如畫,歡聲笑語,劍舞鶯歌,其樂融融。

    竹趣園。夜高月淺,東風拂竹樂聲起;歌笙夢醉,杯盤狼藉笛聲殘。

    平生不會相思,纔會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雲,心如飛絮,氣若游絲……

    “師父!”

    縱然不願從夢中醒來,但是一陣夜風吹來,留竹還是清醒了。

    他運轉心法,酒氣散去,狼藉不見,對着來人,恭敬的行了一禮。

    “都一百多歲的人啦,怎麼還不如一個孩子活得通透?”

    白眉老者從外走進來,盤坐在地上,拿出一個酒袋。

    “顏小友給的。看你一個人喝悶酒,師父陪你喝兩杯!”

    “他們——”

    “他們在我那,談劍論道,撫琴作畫,樂呵得很,一時半刻怕是結束不了。哪像你這,冷冷清清,悽悽慘慘慼戚,怎一個愁字了得!”

    “風兒一定是怪我之前對他約束太多。認識兩位小友後,天天的往曦山跑,比給我這個師父問安還勤。”

    留竹接過酒袋,拿出新的酒杯,把酒滿上,嘴上嘀咕。

    “鷹擊長空,魚翔淺底,萬物長天競自由!他本來就是那個性子,你又何必拘束於他?”

    酒過三巡,話題越是深入。

    “你以前出外歷練,或者外出辦事,有發生過什麼奇怪的事嗎?比如看到過什麼動物沒有?”

    “就是那次歷練,我進入極雪地,想去尋尋有沒有大家所說的冰山雪蓮。

    千年雪蓮花,我採到了。

    回來的路上,突遇暴風雪襲擊。那風雪實在怪異,我居然連體內靈力都調用不了。

    我被風雪困着,突然發現前面不遠處發生了雪崩,半座雪山往下傾倒,那下面剛好有一隻白色的狐狸——狐狸!雪狐!”

    留竹說着,突然停住了。留老不放過,抓着話題的尾巴,狠狠拽着。

    “然後呢?”

    “然後,我就大聲喊叫,讓那隻雪狐趕快逃啊!我有心想救,但自身陷入困境不得脫困,心有餘而力不足。”留竹回憶着,說得很慢。

    “然後我醒來後就躺在牀上,鳳告訴我,說我已經昏睡了半個月了。說是我當時站的地方也有雪崩。”

    “你沒問她那隻雪狐去哪裏啦?”

    “問了。她說那隻雪狐沒事,走啦!師父,您的意思是鳳她不是人——”

    “你自己說的!”留老喝了一杯繼續說道

    “你自己想想,你那時候調用不了靈力,相當於普通凡人,又是風雪暴,又是雪崩,你昏睡了這麼久…

    你是如何受傷…誰能救你…普通人能活下來嗎…傷勢爲何恢復得那麼快……”

    留老引導着留竹去捋清思路。以前醉於美人懷溫柔鄉,人說東不會是西。

    後來顧着傷懷,不及細想。

    如今想來,時時有漏洞,處處有問題。

    “師父,我錯啦!”留竹回醒過來,改坐爲跪,垂下頭去。

    “你有什麼錯?硬要說你做錯了什麼,那就是不該讓自己猶如行屍走肉般,枉活着了百年。

    珍惜眼前,莫要等到人不在身邊了,又來傷春悲秋。

    至於她,我也不是迂腐之人,她要來見你,怕是我也攔不了。你要去找她,我管過嗎?”

    留老看着醒轉的留竹,繼續說道

    “食已飽,酒已酣,你既然明悟,那我去看看孩子們鬧騰得怎麼樣了。”

    留老揮揮衣袖,朝門外走去。

    “別人道你盟主宗主,一身兩職,風光無限。奈何,月夜舍後,卻是人鬼不如。情之一字,問世間,何人不癡?

    她的高度,不是你現在可以接觸得到的,唯有你自己也登上高峯。若不然,相見徒傷悲,不如不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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