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走了有一個多時辰,來到一個三岔路口,二人的火把即將燃盡,還未見到平陽鎮的燈光。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密林山路上,二人乾脆把火把熄滅了,暫作休息,等體力恢復一些再點燃火把疾行。
二人剛坐下一刻鐘,不遠處傳來人聲,二人起身張望,只見火光越來越亮,密密麻麻的火把組成了一條長龍,有一大隊人馬從另外一條岔路朝路口而來。二人摸索着躲進樹林,以便看個究竟。
不多時,那隊人馬來到三岔路口,順着路牌的指示,朝平陽鎮方向而去。二人在樹叢裏數着,有五百多人。當隊伍末尾即將到來時,漆馭一把把樂俊推出樹叢,自己也跟着竄出樹叢,二人跟上隊伍尾巴,藉着火光一路同行。一個提着大刀的壯漢發現了二人,吼道:“快點跟上,別想開溜!”二人遂緊跟其後。
這支隊伍一路小跑的行進,不多久就來到了一處比較開闊的地方,隊伍前方停住了,後面的人都往上靠,聚成一團。
“都給我聽好了,今晚一定要拿下平陽莊,活捉公孫弘這個老匹夫,爲我弟弟報仇雪恨。一個家丁人頭賞銀一百兩,活捉公孫弘每人賞銀一萬兩!誰要是敢逃跑的,格殺勿論!”樂俊順着聲音望去,只見一個長鬍須,滿臉橫肉,殺氣騰騰的黑臉壯漢正大聲向周圍的人訓話。
不好,這羣人不就是土匪嗎?自己怎麼跑土匪堆裏來了,樂俊心裏激靈一下。他緩緩轉過頭瞧了漆馭一眼,漆馭正用同樣的眼神看着他。二人同時一點頭,身體朝前屈,屁股朝後拱,腳步往後挪,就要開溜。沒想到,二人的屁股都被人狠狠地踢了一腳,二人同時踉蹌着往前撲。只聽身後有人罵道:“媽的,想開溜,老子現在宰了你們!”一個將軍模樣的人提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逼上前來。
樂俊趕緊解釋道:“將軍,我們鬧肚子,鬧肚子,想方便方便。”
那將軍模樣的土匪才把刀收了。
“大王,抓住公孫弘家的女人怎麼辦?哈哈!”人羣裏瞬間掀起一陣放浪的笑聲。
“誰抓住就是誰的,女人你可以隨便處置!”
“但是!”土匪大王提高了嗓音:“但是,平陽莊裏面的兵器,一件都不許碰,老子有上家出了高價錢,誰要敢拿一件,我要他小命!”
二人還沒來得及開溜,就被一羣土匪簇擁着繼續前行,那個將軍模樣的土匪,一路都盯着他們二人,二人遂打消了中途逃脫的打算,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一個時辰後,平陽鎮稀稀疏疏的燈火呈現在眼前。臨近鎮口,這羣土匪把所有的火把都滅了,躡手躡腳往前走。這平陽鎮鎮口雖有一個破舊的土門樓,卻無人看守,穿過土門樓,一條筆直的大街延伸向前,大街兩旁有一些低矮的木房子。那些低矮的木房子外稀稀疏疏的掛着燈籠,按照當地習俗,有人住的房子都會在門外掛燈籠,看來很多房子都是空置着的。這羣土匪一路深入集市,都沒有聽到狗叫聲,看來這個集市上的住戶確實很少,就如同選礦場外的麪攤老闆那樣,有家不敢回,流落他鄉。
一層低矮的木房子背後,是一道土牆,土牆上燈火通明,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守備森嚴。這就是平陽莊的所在,莊外圍着一道土牆,土牆雖然不高,卻守備森嚴。不用別人提醒,漆馭和樂俊二人也知道來到地方了。土匪們在土牆外集結完畢,各種傢伙拿出來,準備要攻打平陽莊。
樂俊心想,此時再不溜就來不及了,一旦土匪們開始攻城,自己就是土匪的同夥了,屆時就是百口莫辯了。事不宜遲,樂俊拉着漆馭,就往後跑,那個提着大刀的土匪將軍三步兩步就追了上來,大刀往二人身前一亮:“哪裏跑!”
“看!”樂俊往右方一指。就在那土匪將軍往右看的電光火石之間,漆馭猛然躍起,把土匪將軍撲倒在地,對着他提刀的那隻手,一口咬下去。這靜悄悄的夜幕下突然傳來一陣殺豬般的嚎叫聲。這叫聲打破了寧靜,這羣土匪被這突如其來的叫聲吸引。此時幾聲炮響,四周一片火光亮起,頓時喊殺聲四起。
“不好,有埋伏,被包圍了,快撤!”土匪大王一聲驚嚎,衆土匪紛紛往後跑,那個被漆馭撲倒的土匪將軍,拼命掙脫,抱頭逃竄。漆馭啃下來一塊肉,趕緊吐掉。
漆馭和樂俊二人哪裏見過這陣勢,沒上過戰場,沒經過訓練,別說進攻,連如何逃跑都不會。他們心裏明白自己不是土匪,這些埋伏的人並不是衝自己而來,遂待在原地不動。
由於平陽鎮地勢較高,太陽很快就升起來了。三五成羣的士兵模樣的人開始出現在戰場上,有的擡屍體,有的擡傷員,有的抓俘虜。五個士兵模樣的人將漆馭和樂俊圍住,不由分說,將二人五花大綁,押着就走。
在平陽鎮的校場裏,點將臺中央早已坐着一個長鬍須的老者,左右站着幾十個手持刀槍的家丁。點將臺下,右邊放着十多具屍體,左邊跪着二三十名俘虜,有些俘虜傷的不輕,流血的,哀嚎的,打滾的,求救的……亂七八糟。漆馭和樂俊在俘虜團的前排,二人一心要上前向點將臺上的老者解釋,被看守的士兵押着不給動。
一個士兵模樣的人上前在老者耳邊唸叨了幾句,老者點點頭,吩咐道:“沒死的,給他們準備些水,等待邱縣令到來,死了的就放在那裏吧,加強戒備。”說完,老者在幾名家丁的護衛下走了。
一名士兵模樣的人給漆馭和樂俊二人提來一壺水,給二人喂水,喂到嗆爲止。漆馭藉着這機會對士兵模樣的人說:“大哥,軍爺,我們不是土匪,我們是被土匪綁架的,我們也是受害者,麻煩讓我見見你們家老爺?”
那人回道:“呵呵,你們這些土匪被抓以後都說自己是好人,我見的多了!”根本不理漆馭和樂俊。
晌午過後,一隊披甲戴盔的軍隊到來,爲首的是一名長鬍須老將軍模樣的人。此人剛進入校場,此前在點將臺上端坐的那位老者就恭迎上去。
“邱大人,您可算來了!”
“公孫莊主,戰況如何?”
公孫弘一路將縣太爺邱大人讓到點將臺正座上。這邱大人是糧富縣的縣令,本名邱正,在糧富縣爲官多年。邱正端坐在點將臺,其他一干人等候在兩旁。
邱正喝了一口水,清了清嗓子:“朝廷有令,匪徒就地審訊,就地法辦,不可拖延,不可押解,免生事端。”
縣蔚張猛領着四個士兵,將漆馭和樂俊押到邱縣令面前,跪下。
樂俊明白眼前這位是個官爺,雖然不清楚他是什麼官,趕緊辯解道:“大人,我們是冤枉的,我們兄弟二人不是土匪,我們是被土匪劫持來的,我們是受害者……”
沒等邱縣令開口,一旁的公孫弘搶先說話:“老夫有線人消息,昨晚土匪要襲擊本鎮,所以連夜將鎮上的百姓轉移,提前做好埋伏,你說你二人不是土匪,爲何不隨百姓一起轉移,而隨土匪一起攻打我平陽莊?”
“這位老爺,我們真不是土匪,我們連夜從選礦場趕往平陽鎮,是爲了在平陽莊謀得一份家丁的差事,何曾想半路遇上土匪,被土匪劫持至此啊!”樂俊見有人接了話,趕緊把實情說出來。
樂俊剛說完,邱縣令便呵斥道:“選礦場到平陽鎮幾十裏山路,你二人爲何半夜趕路,休要欺騙本官!”
“我二人昨天剛辭了選礦場的工,有選礦場的結算文書爲證。”樂俊突然想起來這事,趕緊回答。
漆馭趕緊點點頭,心想,選礦場的結算文書可以證明兄弟二人清白。
“大膽匪徒,還敢狡辯,你二人年輕力壯,不老老實實的在選礦場裏幹活,卻上山做土匪,打家劫舍,依律應當處死,拉下去!”邱縣令根本聽不進樂俊的話,官威擺出來,不由分說,直接將二人打入死囚隊列。
從一心想着發財到即將被處死,這巨大的落差讓漆馭心裏奔潰了,自己死了倒無所謂,連累了弟弟樂俊,讓他無地自容,無法交代,想到這些,漆馭不禁抽泣起來。
一旁的縣丞俯身靠近邱縣令,耳語道:“大人,我看着二人不像真匪徒,此二人體格健壯年輕力盛,殺了可惜,採礦場那邊的王麻子就要來了……”
邱縣令點點頭,斜眼回答道:“本官早已看出來了,去,將二人押在一邊,等王麻子來”縣丞會意,點頭去了。
縣丞帶着兩名士兵,將漆馭和樂俊二人押走。漆馭沒見過刑場是什麼樣,以爲這就是要上刑場了,不禁放聲大哭起來:“王媽媽,我對不起您老人家,我沒有保護了弟弟。俊,我對不起你啊,都是我害了你,嗚嗚……”
樂俊心想,難道就這樣死了嗎?兄弟二人爲了賺錢給養母掙臉面,卻陰差陽錯的要死在這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