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比逆乾大了不少歲的紫琴,也是有些經不住這一百多年沉澱下來的酒力,俏臉上不經意地浮現出一抹粉紅。
至於逆乾,更是感覺腦袋暈乎乎的,看眼前的事物都隱約出現了疊影。
花個不長時間,收掉只有兩個人的宴席,兩人默默地走到山崖的盡頭,坐了下來。
仰望天空,更古不變的星河閃爍着。似乎是因爲這個時代具有靈氣的緣故,它不只具有單純的銀色,還有點點淡紫和青翠在空中閃爍,好不漂亮。
“逆乾”
共賞此景,氣氛沉寂,紫琴忽然說道:
“在人間生活的這幾年,你認爲龍朝和人疆相比,如何”
“如何麼”
正在沉思的逆乾一愣,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想了想後,回答:
“簡史上說的不錯,龍朝乃至妖族把人族好的方面學了過來,也把壞的方面學了過來,甚至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人疆裏的事故,勾心鬥角和龍朝的比起來,還是差了點。”
說完此話,他慵懶地躺了下來。
“那你覺得,龍朝,真的有我們所想象的,那麼糟糕麼”
或許是酒喝得有些多,她又提起了那個問題。
那個關於夢境的問題。
“能別談這事情嗎,我不是很想回答。”
逆乾嘆了口氣。
說實話,不斷強調,他真的對現在的龍朝不滿。
每讀一遍簡史,看到曾經妖族的和諧與龍朝的輝煌,再看現在,卻覺得一個在雲端,一個在泥潭。
炎陽龍族想要更改歷史,掩蓋上一個時期的成就,以此來造成這個時代本該是這樣子的假象。
他們做了,沒錯,但因爲時空白龍和紫靈雷龍兩族,都有一本完完全全真真實實記載所發生的時間的龍族簡史,而且每一代都要手抄更新一次,所以這根本無法迷惑有萬年曆史的兩大特殊龍族。
再加上凡龍之間也有不畏皇權教幼龍們真歷史的,所以成效雖有,但並不顯著。
得到這個答案的紫琴沉默了。
“我只是希望,如果你真的不支持現在的龍朝,又有足夠的實力對抗這尊龐然大物的話,那就不要再管它了。”
接着酒勁,她終究還是說出了自己一直藏着的話:
“不要讓它瓦解和消失好麼”
“爲什麼”
逆乾聽了這句話,從地上爬了起來,反應有些激烈。
不爲什麼,只因爲他恨現在的皇族,恨得徹骨。
“因爲即使它墮落成了現在的樣子,它依舊具有龍朝建立初衷中的凝聚力,使散亂的龍族聚集起來。”
紫琴閉上了雙眸:
“而且我真的不想看到,也覺得他不想看到,凡龍們失去保護和依仗,成爲它族手下的奴隸和獵物
“看在朋友那麼多年的份上逆乾,答應我好麼”
逆乾沉默了下去。
用互相之間的感情約束對方的行爲,這確實會讓龍難過。
但他心甘情願。
她給了他新生,給了他現在,給了他未來。
有什麼事情,是他可以拒絕的呢
“我答應你”
“謝謝。”
紫琴喃喃着,長嘆一聲,倒了下去。
就這麼睡在了他的懷裏。
他先是一驚,酒醒了大半。
可很快,旁邊便傳來一陣平穩的呼吸聲。
看着懷中和自己在一起相識快有二十多年,此刻卻被一罈酒而喝醉了的紫琴,逆乾感覺心裏無比怪異。
有種說不出的害怕,緊張,甚至是期待。
“我到底,把她看作什麼”
二十年了,他第一次自言自語地問着自己:
“朋友,親人,還是其他”
空氣沉寂了。
逆乾不知所措地凝視着夜空。
終歸,還是輕輕地攏起衣袖,蓋在她的身上,用自己溫暖的胸膛作爲她的枕頭。
白色的妖力在空氣中浮動着,抵禦夜的溼潤與寒冷。
沉沒下去的酒勁再一次不斷衝擊着他的神經。
越思考對自己的疑惑,他越是感到睏倦,越是感到疲憊。
半刻鐘後,逆乾就這麼坐着,沉沉睡了過去。
“咻”
夜空中,一顆流星拖着長長的尾巴,轉瞬即逝,劃破漆黑的夜空
次日清晨。
“唔”
等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時,太陽已經升得老高,暖洋洋地照在他的身上。
“發生什麼了”
感覺腦袋有些疼,逆乾揉了揉太陽穴,從滿是水珠的草地上爬起來,抖了抖衣袖。
一覺醒來,神清氣爽,就連體內的妖力都充沛無比,讓他不禁感慨這酒的神奇。
“早啊,逆乾”
身後,滿頭銀髮的紫琴拖着一頭死去不久的牛類妖獸,朝着逆乾打着招呼。
“早。”
逆乾用手理了理長髮,回以一聲問候。
兩人似乎都不再記得昨晚發生的事情。
也許是這酒有着特殊的魔力,能讓處於喝醉狀態中的龍們忘卻發生的一切。
也許他們深刻地記得,可是卻因爲某些原因,藏在心底。
至於是什麼原因,可能只有他們自己,才真正明白吧
渡了道劫和化形劫,走過人間,錘過心性,接下來的日子便無比悠閒。
逆乾和紫琴經常在一起,依靠騰雲駕霧之術遊歷龍朝的各個角落,欣賞自然風光,覽盡龍朝風情。
當然,他們也曾化形遊走於人間,也曾隱藏進入其它妖族,也曾結伴同去無主之地,探祕其中的神奇。
兩龍身伴磅礴妖力和道義神通,卻謙虛謹慎,從不去招惹那些龐然大物,加之又是龍族,血統純正,遊山玩水的近些年來,遇到的麻煩危機雖有,卻絲毫無法威脅到他們的性命。
而在這過程中,逆乾的戰鬥經驗,也是一點點地積累豐富。
同時,不知不覺中,他們之間那逐漸有些說不清更理不清的情感無聲無息地越發越深厚了。
五年時間匆匆而過。
這一年,逆乾四十五歲。
雖然用普通人類的眼光衡量,這個歲數已不小,但對於龍族來說,卻只是將要步入成年的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