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無極看着這些資料,鮮見地露出了一絲認真的神色:
“這些創意都很新奇,既有傳統建築的分類,又推陳出新,弄出了一些新奇的東西,看起來還不錯。
“雖然在建築比賽上得以用命令方塊實現原本模樣,不過投入市場,依舊會受到歡迎。”
“況且。”
皇無極頓了頓,眼皮垂下:
“誰知道他還有多少我們不知道的創意,畢竟那本書,注意觀察都看得到。”
“對於你這麼重視,我很高興,同時也很擔憂。”
面對這位速建師提前說出的話,鳳笙歌點了點頭。
“擔憂倒還不至於,考上來才一兩年的新人,在老手之間終究是會有弱點。”
皇無極品了口茶,目光淡漠:
“晉優過後,剩下的傢伙們可不是吹上來的,各個至少都有五年以上的建築經驗。
“這速度分,他是拿不到了。
“再加上大部分人都會有自己的思想,不論強弱,分差會急劇縮小。
“好好待個幾年,或許他能成名,現在,還是別想了。”
“成啦”
屋檐上,清風中,凌曉春放下手裏的針線,舉起這花花綠綠的東西,調皮笑笑。
拜月很是細心地幫她收起邊上的細針銀線,納入一個木盒子裏,眼眸中倒映着自己主人的笑容。
“來這裏果然值得啊自從恩人去世後,好久沒看見小姐這樣開心過了。”
大白狗垂下腦袋,自言自語地低聲說道。
“不過”
他的眼睛慢慢移向這蔚藍的天空:
“允諾之日就要到了
“只是這幾天的月亮,讓狼感覺很不舒服”
第七日。
“沙沙沙”
庭院裏,陸北羽擺出一大疊白紙和筆記本,攤了那金皮小書,開始抄錄上面的立體建築及筆記,並進行建築解析與結構拆分。
這本書最中間的那張圖紙,不管用不用得到,最起碼還是得提早熟悉一下的。
因爲是允諾凌曉春作爲代替創意的約定,不可無信,哪怕大賽裏用不到,到生活裏還是得找個方法弄出來,好了了她的一番心願。
巧的是,今天懶了好久的小蒼雲沒來這兒,而是回公會耍去了,導致此處變得安靜了不少。
當然,在日常生活的寂靜背後,對於他來說未免有些孤獨,落寞與冷清。
傍晚時分。
陸北羽靠在陽臺欄杆上,雙手環抱胸前,夾着一卷圖紙,懶散地打着盹。
“獨自莫憑欄,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
一聲悠悠的吟唱從遙遠的夕陽中飄散而來,若有若無,夾於暖暖的清風中。
那聲音彷彿擁有着獨特的魔力,語氣裏聽不出悲喜,卻令人悲從心底油然而生,莫名惆悵。
陸北羽好奇地睜開眼睛。
誰那麼悠閒,快晚上了還跑到這兒來吟詩
極目遠眺,行人稀少的大道盡頭,一少年手提一把摺扇,白衣飄飄,烏髮輕揚,整個人散發出一種放蕩桀驁之勢,一身清淡,不染煙塵。
驀地,當少年走到樓下之時,腳步停住,緩緩擡頭,朝樓上看了一眼。
“啪嗒”
差一點與其對視上的陸北羽被附近傳出的輕響打斷了投落的目光。
一隻白色的千紙鶴落到了他的腳邊,純潔無暇,好似天上的浮雲。
他慢慢俯身,兩指捻起那紙鶴的翅膀。
低頭撿起千紙鶴的剎那,餘暉之間,他好像看到了那來歷不明的少年意味深長地笑笑,輕輕一甩,打開手裏的摺扇,一邊悠閒地扇着風,一邊繼續朝着遠方走去。
“讓一切迴歸原點,你還在我的面前”
陸北羽抱着千紙鶴,眨眼疑惑地凝望遠方融入落日之中的背影。
翻開千紙鶴的翅膀內部,一行字跡呈現眼前。
“明天就是總決賽啦,晚上來我家喫飯麼”
“咕嘟咕嘟咕嘟”
桌上架着的大鍋內,一鍋熬着幾條鱈魚,土豆,胡蘿蔔,甜菜根之類的湯正不斷沸騰着。
桌子邊上,陸北羽打了個哈欠,拿着本草稿本往篝火上扇風。
“哐當”
人立走來的拜月往桌上放下一隻只木碗,木盤子和盛放着餐具的木盒子,直接往一個石墩子上一坐,吐着舌頭望着鍋裏的湯。
“應該燒開了吧。”
凌曉春用鐵勺攪了攪魚湯,從一個小玻璃瓶中倒出一些晶瑩的顆粒:
“唔,希望這海水直接曬的鹽味道不會太差”
對於鍋啊,筷子啊,鹽啊這些玩意,陸北羽表示自己已經見怪不怪了。
不過人家畢竟是外陸來的嘛,有點新奇玩意挺正常的。
“可以不用繼續扇啦。”
先舀了些湯嚐嚐味後,凌曉春對蹲在桌底下的陸北羽喊道。
“瞭解。”
陸北羽站起身來,到池塘邊洗了把臉。
回到桌畔時,她已盛好了魚湯,每人一條魚加上配料湯汁,端端正正地擺放面前,散發出濃郁的香味。
當然,邊上的盤子裏還有一些烤魚麪包牛肉之類的正常食物。
陸北羽默默地端起面前的碗,打開盒子,捏起木筷夾了塊魚肉。
雖然到她家喫飯也不是一次兩次的事了,而且收了人家那麼多千紙鶴和一個小吊墜,但他仍然感覺有些恍惚夢幻。
還是有點疑惑誒,哪怕最近是漸漸有感覺了撈。
可是怎麼有點不真實
“一起哭一起笑願意爲了對方付出一切。”
陸北羽嚼着魚肉,眼睛卻沒有盯着碗裏,而是看着天上的星星。
被淡忘了很久的鹹味在口中化了開來,帶到一陣舒適和懷念。
真的是,我想辣麼多幹什麼捏,畢竟我好像不是那種一見鍾情類的,這種感情需要慢慢地磨合嘛。
唔那麼想的話,如果沒遇上她我得等另一半到天荒地老
魚湯的蠱惑下,某人覺得自己的思緒又一次酥掉惹,乾脆把煩心事全部拋到一邊去,過好現在。
“對惹,認識那麼久,你可能還不知道我的名字吧”
對面的凌曉春突然發話。
陸北羽愣了愣。
誒好像真的是這樣誒。。。
一旁的拜月看到他那迷糊的樣子,狗爪子忍不住捂到臉上。
我拜月作爲一隻給笨蛋建築師與天真小女孩牽紅線的狼任重道遠啊
“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啦。好了,今天就自我介紹一下吧,我叫凌曉春,是爲了躲避權力紛爭從家族裏跑到這兒來的。”
一提起家族,凌曉春平常臉上的俏皮之色便一掃而盡,只剩下了失望和無奈,一看就知道,是個有故事的女孩。
凌曉春
陸北羽回過神,打心底記住了這個名字。
“先不提別的,明天就是建築比賽的總決賽了,你有目標麼”
喝一口魚湯,她把話題扯到了正事上。
“唔,有。”
他想了想,回答:
“至少前十吧”
“志向遠大呢”
凌曉春笑着接話道:
“加油哦,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
“借你吉言。”
陸北羽跟着笑笑。
這笑自然不是迎合的尬笑,而是發自於內心的感謝。
“話說,你們建築師好厲害哦,面對那麼大的場面,一個個都看上去不緊張。”
“逢人多的大事而不亂,是往上繼續考級的必備品質之一。”
扯到建築師的事,陸北羽就很在行了:
“當然,其實可能只是表面上很淡定,其實心裏早就慌張到不行了。”
“唔,小道消息說,你是你們公會唯一有實力的參展建築師誒,肩負着這麼大的擔子,我覺得你也很平靜啊,而且是真的平靜的那種。”
凌曉春偷偷瞅了他一眼。
按照別的參賽建築師,估計這個時候要麼早就休息要麼挑燈看書,也就陸北羽會到處亂跑了。
“誒是嘛。”
喫魚嚼刺的陸北羽驚異了一聲:
“沒有啊,我覺得我蠻緊張得。但是再怎麼緊張也沒用哦,緊張能當飯恰麼嗯,這魚真香。”
“嘻嘻,其實這還是我第一次在這兒煮魚呢。”
得到誇獎,凌曉春不好意思地回答:
“我還沒發現你原來很幽默誒,一直都以爲你們建築師一天到晚只會建東西,板着個臉。”
“啊,我們又不是建築的機械,也有情感也有牽掛。”
陸北羽想起了以前路過那些退休建築師的住所。
賺到了足夠的錢,走出公會,隱退之後,他們有的選擇種種田,釣釣魚,有的選擇開個小店鋪,維持收入。
有時他們會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站在自己曾經待過的公會邊上,仰望牌匾,也可能會與自己的戀人朋友搬出豹城,投入其他更安全的大城市裏,或者在某個雷雨交加過後的清晨,披着彩虹,爲鄰居修房頂。
那麼問題來了。
如果我有一天無心幹了,也幹不動了,我會選擇做些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