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轎攆,一隊約莫三十人的禁軍,一羣圍觀的百姓。
其中一個轎攆中還坐着一人,看樣子並沒有下來的打算。透過那隨風飛舞的帷幔可隱隱看到坐在裏面的人着了一身藏青色龍袍。
不必旁人多言,衆人也知裏面坐着何人。
其實燕浮沉領着禁衛來到珏王府門前不過半個時辰而已,整個原野城卻幾乎都知曉了。
只怪陣仗太大。
然這般陣仗,不管是顧月卿還是燕浮沉,都有着自己的打算。
燕浮沉的打算顧月卿不知,只是分明說好今日入王宮,顧月卿卻遲遲不出門,她的意圖便很明顯了。
她要鬧得滿城皆知,而後,天下皆知
顧月卿由冬雪攙扶走出珏王府大門時,便聽到一陣倒吸涼氣聲。
傾城公主,當真是絕豔傾城
便是懷着身孕,氣韻容顏也不減半分
至少在場沒有幾人見過這般傾國傾城的容顏,尤其她身上還有一種旁人說不透的冷清。
僅往那裏一站,便會讓人心嘆她容顏絕色的同時,還嘆她那一身冷戾矜貴的氣質。
讓人着迷,卻又不敢多看,生怕多看一眼都覺得那是對她的藐視。
而一直坐在轎攆中不動的燕浮沉,已起身走出轎攆。
燕珏站在顧月卿身側,繃着一張臉,可見他此番心情並不好。
就在方纔,他又一次勸阻傾城公主莫要隨燕浮沉去王宮,但她依舊堅持己見。
他知道她這番是另有打算,但這未免太冒險。最要緊的是,若她這番目的達成,他豈不是白忙活一場
還有他這珏王的身份。
衆人都知這是珏王府,卻沒有幾人見過他,這番他跟着一道出來,就他這身錦袍和他這張與燕浮沉有幾分相似的臉,是個人都能猜到他的身份。
如此,他豈非再與大燕脫不開干係
可他又不能不跟着出來,若不跟在傾城公主身側,他委實不放心。
而站在他們身後的方全見自家王爺沒有要給王上見禮的意思,忙抹了抹額上冒出來的冷汗當先跪下,“參見王上”
他這番算是帶了頭,於是底下百姓皆齊齊跪下,“參見王上”
冬雪也跪下,是以在場除卻燕浮沉帶來的禁軍,便只有顧月卿和燕珏還站着。
燕浮沉掃一眼跪地的衆人,“都起身吧。”好似並未看到顧月卿和燕珏的舉動一般。
傾城公主且不管,她是天啓攝國公主,身份算起來與王上相當,她出現在此本就有許多疑團,不見禮甚至不打一聲招呼也沒什麼奇怪。倒是珏王竟也不給王上見禮,王上還不計較,這讓在場不少人心中久久不能平靜。
都說王上看重珏王,看來傳言非虛啊
“傾城公主。”倒是燕浮沉拱手一禮。
顧月卿卻只淡淡瞥他一眼,“大燕王好膽魄。”她不信燕浮沉不知她的打算,竟還真如她要求的弄出這樣大的陣仗。
燕浮沉一笑,“傾城公主謬讚。”
“公主請入轎。”
說着就要走過去親自給她掀開轎攆的帷幔,卻被顧月卿出言阻斷,“不勞煩大燕王。”
看近旁的冬雪一眼,冬雪忙上前撩開轎攆帷幔,不敢擡頭去看燕浮沉的臉色,聲音倒是透着幾分忐忑,“傾城公主當心腳下。”
方一坐下,便聽一道渾厚的聲音傳來“王上,此舉不妥啊”
彼時燕浮沉正將視線從顧月卿身上收回,正要轉身踏上他的轎攆,聞聲,狐狸眼眯成一條縫。
顧月卿擡眸看去,只見一個年五十上下,着一身戎裝,腰間別了配劍的男人從人羣中走出,他身後還跟着一隊巡城兵士。
往轎攆後靠去,一手放在膝上,一手撐着轎攆上的扶手支着下顎,眉頭輕挑間,是一副慵懶矜貴的姿態。
冬雪回頭,恰看到這樣的顧月卿,愣了一愣。
她書讀得不多,不知該用怎樣的詞彙來形容此番的傾城公主,只覺得格外的耀眼。
分明淡雅,卻透着一股不知名的邪魅。
冬雪看到,站在一旁的燕浮沉自然也看到了。
眸色先是一深,而後便有些晦暗。
他竟從她身上看到了君凰的影子不是朝夕相處真心相待,斷不會無形中神韻便與對方如此相近
她對他不假辭色,卻對君凰這般真情相待
可真叫人羨慕。
當然也有少許嫉妒,只是比起嫉妒,他此番情緒裏更多的是羨慕。
如他們這樣的人,若一生能得一彼此真心相待之人,便足矣。
無疑,比之他來,君凰幸運太多。
同樣是命途多舛也不對,好歹君凰十歲之前還是個有父母寵愛得兄長照顧的皇子,可是他
自生下來那一刻,他的生活便是灰暗的。
母親是歌姬,燕閩一夜恩寵意外的懷了他,這才得燕閩賜一個“桃夭夫人”的封號。
“夫人”這個稱謂在大燕王宮裏,只比宮女的身份高些許罷了。
燕閩風流愛美人,他後宮中佳麗無數,便是母親容貌過人,也只是那些美人之一而已。
燕閩是否記得他後宮中還有他母親這個人都未可知。
也幸得他命大,母親懷他期間多番遭人算計他都還活着。
只是自他生下來,他與母親過的日子便更難了。既要防着被後宮的人下毒手,又要謀劃着復仇奪位。
好在
旁人只知殷家小女兒體弱多病,卻不知她謀略武功半點不輸男子。他的一身本事皆是母親傳授,若非要報仇,憑着母親的美貌與智慧,在王宮裏又豈會得那樣艱難
他要忍辱負重,母親亦然。
只是母親的身子不好確是實實在在的,他尚未滿十歲,母親的身子便再支撐不住
據母親所言,她之所以習武,就是因着她身子弱,若無渾厚的內力護着,她活不過雙十。是以外祖父便利用殷家的關係給母親尋了個高手教習。母親天賦異稟,這纔有後來的成就。
豈料殷家會遭奸人陷害
他十歲不到便頂着殷家千餘人命的大仇一步步走到今天
而仇人還未斬盡
君凰無心天下,卻有人揚言奪來贈與他。而他在復仇這條路上,一直都是孤身一人,他一心想尋個心心相印之人,不必爲他做什麼,只需一直伴在他身邊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