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裏全是咬死宋景的決絕。
二爺不愧是二爺,他雖然不清楚自己做了什麼讓對方產生如此強烈的殺意,但絕對不可能就這樣任人宰割,坐以待斃。
當即,目光一狠,重拳挾裹着雷霆萬鈞的氣勢,直擊沈婠面門。
她卻仍是不躲。
宋景暗罵“蠢貨”,卻並不打算就此收手。
沈婠敢傷他,就要付出代價。
眼看拳頭距離越來越近,女人眼中非但不見絲毫懼色,反而幽若深潭,平寂無波。
下一秒,她被人抱着腰,躲開。
鼻尖傳來熟悉的味道,懷抱依舊溫暖,那一瞬間,沈婠感激得想要落淚。
權捍霆沒死……他還活着……
四目相對,她看見男人眼裏的憐惜與複雜,沈婠再也忍不住,埋進那具胸膛,淚水一點一點暈開在他的衣襟前。
風一吹,是涼的。
權捍霆卻感受到一種別樣的滾燙,彷彿四肢百骸都浸泡在溫水裏,每一個毛孔都極致舒張。
擁她入懷,力道一緊再緊,他甚至恨不得把這個女人就此融進骨血,嵌入靈魂,“傻丫頭,以爲我死了?”
沈婠不說話,也沒擡頭,保持着埋臉的動作,像只逃避現實的鴕鳥。
“放心,爺還要留着命和你白頭偕老,哪那麼容易死?”
“……騙子!”甕聲甕氣。
權捍霆不由失笑:“我騙你什麼了?”
她深吸口氣,退開,把臉露出來,然後擡頭與他面對面:“你不是被打中了?”
“打沒打中,你自己不會看?”
沈婠卻直勾勾盯着他的臉,就是不看其他地方。
男人輕笑:“剛纔不是還威風凜凜,氣勢洶洶,現在倒認慫了?怎麼,不敢看?”
沈婠抿脣,目光落在他染血的嘴角,眼神一軟再軟,正準備替他擦掉,卻被權捍霆反扣住掌心。
“小傷,不礙事。”
然後,牽着她的手來到自己腹部,沈婠猛地一顫。
他卻溫柔地凝視着她:“別怕,還是好好的,沒有血窟窿。”
沈婠又忍不住紅了眼眶。
只是這次她憋住了,沒有讓眼淚掉下來。
沒有人知道她衝進來的那一刻,看到宋景手裏握着武器,而權捍霆半躬着身體彷彿受傷的那一幕,究竟是何等的衝擊。
彷彿靈魂都不在身體裏,心臟也停止了跳動。
如果……
如果權捍霆死了,沈婠想,她可能真的會發瘋,即便豁出性命也要和宋景鬥個天昏地暗,魚死網破!
“那剛纔的槍聲怎麼回事?”
“打偏了。”
沈婠擡眼望去,只見不遠處的黑色皮沙發破開一個大洞,裏面的填充物張牙舞爪露出來。
“可是子彈出膛了。”沈婠冷冷看向一旁怔愣的宋景,“你想殺他!”
後者回神,一抹冷笑爬上嘴角:“難怪古人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沈婠狠狠盯着他,那雙眼睛好似淬了火般,漆黑明亮。
權捍霆擡手,強勢地把女人的頭扳回來,沉聲道:“不準看他,只許看我!”
沈婠:“……”
其他人:“……”
若宋景真想要他的命,那一下就不該打偏。
“可是……”沈婠皺眉。
權捍霆湊到她耳邊,壓低嗓音:“二哥槍法比我好。”
“二哥?”沈婠眨眼,目露詢問。
“乖,以後再詳說給你聽。”
“……哦。”
沈婠舉着酒瓶那一下,原本就是想着一擊必中,所以用了全部力氣。
阿衝傷得不輕,被緊急送往醫院。
阿狸拿出醫藥箱,替宋景包紮手臂的傷口。
路過沈婠旁邊的時候,還幽怨加氣憤地瞪了她一眼。
“爺,還是去一趟醫院吧。”
“不用。”
“可是……”
宋景皺眉,竟然打算自己動手。
阿狸一默,不敢再勸,奪過他手裏的棉籤,悶聲道:“我來。”
混戰後的會客廳,像個大型垃圾堆。
一衆人立在“廢墟”上,乍一看,竟有種顛覆世界的怪誕。
安靜到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氣氛略顯沉重。
宋景坐在椅子上,阿狸則跪在男人面前,小心翼翼爲他處理傷口。
楚遇江和凌雲對視一眼。
突然——
“你們什麼關係?”宋景看向權捍霆,以及他懷裏的沈婠,眉眼疏離,神情淡漠。
“男女朋友。”
“呵……還真是意料之外。”其實宋景想說的是,權小六這種不解風情的野蠻人居然還有女的願意跟着他?
沈婠眼真瞎!
居然還爲這頭白眼兒狼拼命,不惜要殺了他?
瞎得沒救了!
權捍霆皺眉,兄弟多年,哪能看不穿宋景在想什麼?
估計這會兒正暗搓搓往死裏吐槽他。
不過沒關係,權捍霆舔了舔嘴角受傷的地方,不出意外嚐到一絲血腥味兒,目光落到宋景正在包紮的手臂,再多的氣也消了,心情大好。
是媳婦兒替他報的仇呢!
開心~
宋景嘴角一抽,原本不痛的傷口開始隱隱泛疼。
憋屈的!
“二哥,劉麥全是自殺,我沒動他。今天你撞了我的車,我砸了你的會客廳,雙方動手皆有損傷,就算扯平了。”
宋景沒有接話,緊繃的下頜帶出幾分強硬的弧度,但表情依舊平緩,目光浸潤出絲絲溫吞,如水般沁涼。
權捍霆站在原地,襯衣皺了,領口染血,但一身沉靜的氣度卻讓人感覺不到半分狼狽。
“這也算我們兄弟時隔多年第一次見,鬧成這樣,不是我的本意。如果可以冰釋前嫌,我們還是肝膽相照的手足,並肩作戰的同伴。”
說完,朝楚遇江和凌雲微揚下頜:“走了。”
然後牽起沈婠的手,十指緊扣,轉身離開。
宋景沒有阻攔。
幾人走後,偌大的室內就只剩他和阿狸。
一時無話。
就在阿狸準備裹紗布的時候,宋景突然把手收回去,“不用了。”
“您這樣傷口很容易感染。”女人漂亮的眉頭微微蹙緊,眼裏流露不贊同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