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失望的是沈謙這種過於謹慎而束手束腳的做事風格。
對於商人來說,謹慎很有必要,這決定了他對風險的預估能力,以及體現在理智上的決策性。
但過猶不及,很多時候太謹慎而陷入猶豫往往錯失很多機會。
比如當下,她決定要走,沈謙站出來附和,表示要共同進退,這不僅僅是給沈婠面子和底氣,也是給明達擡高身價。
既然他們處於上風,佔據主導地位,爲什麼不能任性一點?
沈謙的顧慮她懂,無非是怕合作不成,煮熟的鴨子飛了,所以在對待永林那羣人的時候多了幾分小心與看重。
沈婠卻不以爲然。
永林就像一匹汗血寶馬,你因它的名貴而小心翼翼,用最好的飼料餵養,讓它住最好的馬棚,然後花最大的耐心來馴服,最終只能將它養得傲慢又兇悍,不知感恩。
但如果從一開始就騎到它背上,狠下心來抽上幾鞭,很快就能讓其俯首帖耳。
這就叫——
你強敵弱,你弱敵強。
誰都喜歡撿軟柿子捏,永林同樣如此。
明達的姿態擺再高也不爲過,永林明顯就是奔着當舔狗來的。
他們站得越高,對方就跳得越歡,伸着脖子都要來舔上一口。
可沈謙爲了求穩,偏偏把自己放到與之同等的地位——
你不高了,狗也不跳了,送到嘴邊的肉它喫個精光,到頭來還嫌沒勁。
不管做人,還是做事,太容易得到或達成的東西,往往不被珍惜。
當下這種情況,沈謙大可拂袖而去,留給永林一個絕對瀟灑的背影,他們自己就會追上來主動賠罪。
但他沒有。
當沈謙表情越來越鬆動,眼神越來越軟化的時候,永林的人就已經重新擁有了底氣。
得罪沈婠又如何?
正如鄒剛所說,一小丫頭片子而已,也不知道踩了什麼狗屎運坐上明達總裁的位子?
只要籠絡住沈謙這個未來繼承人,還怕合作不成?
因此,沈婠的不滿、憤怒被徹底忽略,沈謙倒成了他們眼裏的“權威”和“重心”。
“老鄒,趕緊的!給人沈小姐道歉啊!”
剛開始是“沈總”,現在變成“沈小姐”,從稱呼上就能看出態度的轉變。
鄒剛顯然也意識到得罪明達的嚴重性,在沈謙冷冽的注視下被同事推到沈婠面前。
他想了想,好漢不喫眼前虧,一咬牙,“對不起”三個字便要脫口而出。
可就在這時——
“不必了。”沈婠冷冷開口。
鄒剛一頓。
衆人疑惑。
沈謙轉頭看她側臉,目光沉沉。
“不用道歉……”
衆人卻以爲她服了軟,不再計較,便笑着客氣道——
“怎麼不用?沈小姐寬宏大量,但是老鄒的確有錯在先,說聲對不起是應該的。”
沈婠像看小丑似的看了那人一眼:“你怕是誤會了,我說不用道歉,是因爲今天無論他今天說什麼、做什麼,哪怕跪下來對我磕三個響頭,我也不會原諒他的無禮和輕浮!”
此話一出,永林的人包括鄒剛在內,皆是一驚,再看女人脣邊,一抹冷笑明晃晃映入眼簾,道不盡的諷刺和譏嘲。
只有沈謙,對她這番強硬的表態並不意外,也沒什麼多餘的情緒。
溫淡如水,似清似淺。
“你們慢用,失陪了。”紅脣冷豔,態度決絕。
言罷,徑直離開,背影窈窕卻筆直,宛若青青翠竹,挺拔不彎。
衆人被她突如其來的發作以及毫不留戀的離開驚在原地,半晌才反應過來。
而鄒剛作爲這場鬧劇的挑起者,在同事隱晦的打量之下,臉上一陣青一陣紅,難堪至極。
走了一個沈婠,他們雖覺不妥,但也沒有太過在意。
畢竟,還有沈謙這個真正拿主意的人在。
“沈總,您……”
一道身影從衆人眼前擦過,沈謙快步追了出去。
“這……”
你看我,我看你。
“不是說他們兄妹二人爲了奪權,早就反目成仇了嗎?”
“寧城那邊傳過來的消息確實是這樣啊?”
“那沈謙追上去怎麼解釋?”
“……估計是做給我們看的,明達不要面子?沈家不要面子?”
“嘶,好像有點道理……”
“現在鬧成這樣,怎麼跟上頭交代?”
衆人陷入沉默,逐漸滑向死寂。
……
“站住!”
女人腳下不停。
“沈婠!我讓你站住!”男人大步追上來,繞到她面前,扣住女人白皙纖巧的肩頭。
“鬆開。”
“你冷靜點!”
沈婠擡眼,黑眸幽沉:“現在不冷靜的是你。”
男人一愣。
她作勢後退,拉開距離,沈謙手上的力道卻沒松。
四目相對,相持不下。
沈婠今天的小黑裙只在鎖骨的位置有一條斜拉的繫帶,繞到後頸以作固定,簡單大方,卻又不失時尚感。
但兩邊肩部卻是光的,雪白的肌膚在路燈下隱隱泛出瓷光,而此時卻被一雙鐵鉗般的大掌蠻橫扣住。
沈謙抓的時候全憑一時衝動,冷靜下來,才發現手中觸感溫熱滑膩,如同捏着兩塊價值不菲的暖玉,一股灼熱從相貼的地方蔓延,最終襲上耳根,他才如同觸電般猛然收手。
沈婠見他識趣,冷笑一聲,沒有發作,卻退開兩步遠,並未注意到男人紅得有些不正常的耳朵。
女人如避蛇蠍的動作令沈謙雙眸一痛,緊接着心尖一刺。
但很快,他又恢復了溫潤的模樣,之前的狂躁與憤怒都被悉數隱藏。
“別跟着我,回去陪你的客人。”
“婠婠,別鬧了。”男人軟下語調,滿眼無奈。
“鬧?你是這麼認爲的嗎?”
“我……”
“行了!”沈婠打斷他,“你不用多說,我既然出來了,就沒想過再回去,至於你……”玩味的目光將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要回請自便。”
“你明明知道我追出來意味着什麼,又何必說這些傷人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