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黃金菩薩 >第一章 崖山五傑最後的聚首
    舉頭西北浮雲,倚天萬里須長劍。.biquge

    人言此地,夜深常見,鬥牛光焰。

    我覺山高,潭空水冷,月明星淡。

    待燃犀下看,憑欄卻怕,風雷怒,魚龍慘。

    峽束蒼江對起,過危樓,欲飛還斂。

    元龍老矣!不妨高臥,冰壺涼簟。

    千古興亡,百年悲笑,一時登覽。

    問何人又卸,片帆沙岸,系斜陽纜?

    這是一篇南宋詞人辛棄疾書寫的詞句。慨嘆中國峯巒巍峨,江河遼闊,而如今四處干戈,江山搖落。寫詞者畢生志願就是平定戰亂,恢復中原。奈何仕途坎坷,壯志未酬,含恨九泉。

    入侵者踏碎大好河山,山河似夢美如畫卷,如今卻如人間煉獄,苟延殘喘。

    守國者,豪情萬丈,屍骨無存;欺天者,金銀滿屋,高居廟堂。天也悲憤,雷波雨濤;地也悲憤,山塌河陷。

    萬民流離,竟寄望於菩薩香火錢。卻不敢睜眼看看,蒲團上菩薩也已是淚流滿面。

    菩薩不愛金,卻被世人鍍金身。菩薩本愛人,奈何世人不求真。

    概天道有常,時未至而。

    毀滅無非舉手之勞,重建則需剛強意志。中華民族從不缺少英雄,誓破敵寇,血灑疆場。

    拯救一個人,需要一個英雄;拯救一個時代,需要前赴後繼的英雄。

    山崖下,海邊。

    海邊一塊巨大的礁石,赫然刻着幾個血紅大字“鎮國大將軍張弘範滅宋於此”。

    大浪滔滔,拍岸飛起白花,濺成朵朵泡沫。前浪借後浪之力翻滾而來,後浪逐前浪之跡,又蓋於前浪之上。

    岸邊礁石羣旁邊,四男一女,不遠處臥着兩匹嘴角流着白沫的馬屍。一男一女相互依靠着立在礁石上,其餘三人或倚靠礁石而臥,或沙灘邊以海水濯足,另一個乾脆仰面朝天,大字型躺在沙灘上。五人身上衣衫殘破,顯然是經過劇烈爭鬥。故痕新瘡,有的地方血跡已幹呈黑紫色,有的地方還能看得見透過纏傷口的布條滲出的鮮紅。

    剛纔還在以海水濯足的男子,此刻正沙灘邊盤坐,他十指交錯,手背拱起,兩拇指微屈併攏壓在食指上,兩拇指指節之間留出小小縫隙,嘴脣貼在兩拇指指根貼合處。妙哉!竟吹出曲調來。曲調聲時而如山間白雲,蜿蜒流轉;時而如清澗溪水,靜靜流淌;一會兒又如煙塵浩蕩,氣勢滾滾;一會兒又像烈火灼燒,心胸震盪。

    這吹曲子的,人稱疾手司會—蔣存墨,手邊放着一柄銀光閃閃的精鋼打造的大算盤。珠粒也是精鋼鍛造,陽光照射下,泛着點點銀光,熠熠生輝。

    一男一女立在岸邊礁石上。男的劍眉星目,輪廓瘦削,青絲垂絛,軒逸俊俏,背上一把葛藤劍鞘,看起來並不起眼,但是劍柄烏黑中泛着森森綠光,比一般劍柄寬闊了許多,看上去神祕肅穆;女的朱脣一點,睛含秋水,膚白雪嫩,身姿曼妙,髮髻宛若一捧疏鬆雲團,釵一個白玉簪子,若是站在牡丹叢中,也必是最讓人動情的那一個。女人的劍也沒有離鞘,不同於男人的是,她的劍柄細長盈握,金光閃亮,劍柄嵌了一粒光彩奪目的血紅寶石。

    女人看向腳下大海,偎在男子肩上說,“哥哥,風好大,水浪也好大。”

    女子面容疲憊,言語卻無限溫柔。

    “妹妹,”男子看着女子說“這風中有大悲歌,這風不是風,是三十年吐不完的民族氣;這水裏有老冤魂,這水不是水,是三十年流不盡的英雄血。”他輕輕將女子被風吹散的髮髻拂到耳後。

    女子閉上眼,臉頰泛出酒窩。山總是巍峨的,給人以厚重的安全感。這男人便是她的山,十幾年來她一直享受這種溫情酥醉的愛撫。她接着說“哥哥,那你說,這風這水浪是不是也像我們的仇恨一樣大。”

    “妹妹,我們的仇恨,卻比這風大,比這浪大,比這人世還大。”男子目光望向海平線遠處,忽然變得冷削。

    他從來只對自己的女人溫柔,對自己的朋友溫柔,面對血海深仇的敵人,他從來劍疾掌快,殺氣沖天。

    男子接着說“三十年前,就在我們身後的崖上,陸秀夫與張世傑二位大人擁着少帝趙昺率領十萬軍民與韃子兵決一生死。那一戰大宋軍隊全軍覆沒,這片灘塗被十萬軍民的鮮血染成紅海。陸張二位大人生死度外,十萬軍民更是捨命護主。這天一般大的仇恨,天一般大的屈辱,真是就算十生十世猶不能釋懷!”

    說至動情處,男人義憤填膺。

    女人眉頭一緊,趕緊心疼地安慰道“哥哥千萬不要過度悲憤,這十幾年我們也爲百姓懲治了不少奸臣賊黨,絞殺了許多強盜惡霸。這偌大的大宋江山,若能多幾個你這樣的人,這個國家也就多幾分希望。”

    “妹妹”,男子輕嘆道“我不僅是爲江山淪落、百姓流離而憤慨。”話還沒完,女子笑着做個鬼臉,食指輕輕點在男子嘴上,“我知道,哥哥不僅是氣,還在自責,責自己能救的人有限,責一己之力救不了天下漢人百姓,哥哥是心懷天下的大英雄。”

    她總是最能懂得他,也最能在他最需要的時候及時出現。或者說,江湖仗劍,血雨腥風,她從未離開過他。

    男人冷削的目光忽地溫柔起來,他深情看着她,眼裏的溫柔泛着一汪秋水,“國仇家恨,怎一個苦字了得。只是苦了你一個女子,隨我江湖輾轉,刀尖上過生活。這雙腳踩過這無盡江山,多少年江湖飄搖多少殺伐,得春娘你這般愛侶,我柳半秋真是不枉此生,”男子握着女子的手,深情堅定地說。

    “我尹春娘纔是三生有幸,遇見你這般光明磊落、心懷蒼生的好兒郎!”女子說至動情處,眼角剔透,酒窩一顰一笑間或濃或淡,好像站在這個男人身邊,連身上的傷口都沒了痛感。

    說話的兩個是人稱“一雙鴛鴦劍,缺一不成舞”的柳半秋和尹春娘夫妻。時年柳半秋三十三歲,尹春娘三十二歲,距離崖山海戰也已經過去了整整三十年。在多知博士的四海名士錄裏,當朝俠侶榜上二人居於第二,位居第一的是獨孤鳴和卓隱鳳夫妻。而多知家族手中歷代相傳的橫絕俠侶榜上,獨孤鳴和卓隱鳳夫妻位居第三,柳半秋和尹春娘位居第四。居於橫絕俠侶榜上第一位的是南北朝時候一朝霸主樑武帝蕭衍和皇后郗徽,位居第二的是秦末西楚霸王項羽帳下五虎將之一的季布大將軍夫妻,只是歷史斑駁,缺失了季布夫人的名字。天緣湊合,這四對俠侶身在不同朝代,相隔數百年,都在俠侶榜上留名;無獨有偶,這四對佳人中,有三對做過鴛鴦雙劍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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