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沉出聲,而後坐直了身體,修長的手指揉了揉太陽穴。

    陸承頤睜開眸子,“外面天亮了嗎?”

    袁書瑤一個激靈,緊緊盯着他的眼睛,然後又看了一眼房間。

    很明顯能看到照進來的月光的。

    “承頤,你的眼睛……”

    他淡淡的薄脣緊緊地抿成一條生硬的直線,不說話,光是面部表情就讓袁書瑤心裏一緊,大概明白了爲什麼這幾日他都不出房門。

    她緊緊握着陸承頤的手,眼淚不斷的從眼眶裏涌出,“你放心,承頤,我會一直陪着你,我願意當你的眼睛。”

    可惜,陸承頤沒有一點動容,他眸光泛着冷意,強硬的佛開了她的手。

    “我有些倦了,你留在房間裏,這兩日就別出去了。”

    袁書瑤不懂他的意思,剛纔原本如置冰窖的心情逐漸回溫,她欣喜回答,“好,我哪裏也不去,我就在這裏陪着你。”

    他不再說話,重新臥下,空氣再次恢復了冷冽。

    房間外。

    “宋靖語,你想不想知道,你的外婆,是如何死的?”

    與她一同站着的紅兮悠悠開了口。

    宋清晚渾身一震,側目瞧她,“你什麼意思?”

    紅兮慢吞吞的語氣,彷彿是知道什麼內幕一般。

    這讓宋清晚汗毛立豎,心臟像是被人按住。

    “很詫異我知道你外婆這件事情?”紅兮一笑,看了一眼陸承頤的房間,估摸着袁書瑤還有些時間纔會出來,便繼續道,“我不僅知道你外婆是怎樣死的,我還知道,你身上有所有人都在找的地圖。”

    她一驚,紅兮竟知道這麼多!

    不對,宋清晚腦子轉的很迅速,是袁書瑤,這些事情,應該跟袁書瑤有關。

    可是紅兮沒有道理跑來告訴她。

    宋清晚遲疑着,揣測紅兮的用意。

    “你跟我說這些,想要得到什麼?”

    紅兮聞言冷笑,有些諷刺的看着她,“你現在跟我一樣,不過是個下人,你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備受寵愛的二太太了,我如今告訴你這些,不過是看你可憐,同情你。”

    “你不用把我當成三歲小孩來哄騙。”

    “好,那我就告訴你實話。”

    紅兮回頭看着她,眉目一瞬間變得陰沉,眼底的不甘和瘋狂顯露不藏。

    她捲起自己的袖子,給宋清晚看。

    上面是密密麻麻的青痕,像是用鞭子抽出來的,原本細嫩的皮膚也變得粗礪,全都是傷口。

    像是被燙的。

    宋清晚微微蹙眉。

    “這些都是袁書瑤打的,她表面上眉目慈善,知書達理,可私底下呢?爲了防止總長看上我,她便對我下這些毒手,甚至逼着我爲她賣命,以我父母親和弟弟相要挾,這樣的日子,我已經過夠了。”

    宋清晚深知人以羣分物以類聚這個道理。

    她雖同情紅兮,但絕不認爲她是無辜的,她有她的野心,也能爲了她的野心而不擇手段。

    實際上,紅兮與袁書瑤是同一類人。

    她眉目凜冽的瞧着紅兮。

    “那你告訴我這些,就不怕袁書瑤知道後對你下手?”

    紅兮冷冷一笑,“若是我一直這樣,跟死了又有什麼區別?不妨賭一賭。”

    “關於袁書瑤所有的事情,我都可以告訴你。”

    ……

    聽完紅兮說的事情,宋清晚眼角眉梢已染了風霜。

    她渾身顫慄着,只想衝進房間裏去索了袁書瑤的命。

    紅兮能感受到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冷意,還有微微顫抖的身體,她勾脣,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經達成。

    “袁書瑤背後有加藤撐腰,她手段之高明,連總長都會被她矇蔽,你若是衝動,便會被她吞噬的骨頭都不剩。”

    “宋靖語,只要你答應我,等你扳倒袁書瑤,讓我坐上這總長夫人的位置,那我就可以和你聯手,助你達成報仇的目的。”

    她脣邊的笑容越發的深,“反正你也不屑於這夫人的位置,不是嗎?”

    宋清晚狠狠的咬着脣,想到外婆慘死的模樣,她皺着眉頭側首,“你今日告訴我的這些,我會去查,若是你在騙我,那就別怪我不留情面。”

    她這話算是答應了,紅兮一喜。

    她不緊不慢的將自己的袖子給放下,淺淺一笑,“我可以對天發誓,我說的所有話的真實性,若有一字造假,我紅兮不得好死。”

    一天一夜。

    袁書瑤進去後就沒有再出來過,這期間,除了趙副官往裏送飯菜以外,再無人能進去。

    紅兮冷冽的盯着房間門,不由冷笑,“到底還是有情分,那般背叛,如今卻還是原諒了。”

    宋清晚不答話,僵僵的站在原地。

    大門口突然傳來一陣陣涌動的聲音。

    “讓陸總長出來!我們要見陸總長!”

    門外人生鼎沸,像是在鬧什麼,動靜十分之大,但總是感覺來者不善的。

    宋清晚擰了秀眉,看趙副官匆匆過來回稟陸承頤。

    他站在房間門口,隔着一扇門道,“總長,姑蘇今日的報社不知從哪裏得到消息,說夫人與日寇聯手,要奪了這姑蘇城,如今只是緩兵之計,說您早與日寇勾結,遲早要將這姑蘇城拱手相讓。”

    不一會兒,門被打開。

    陸承頤已經換好了一身軍裝,他的瞳孔卻有些渙散,有些失了往日的氣勢,但是身上氣息依舊攝人。

    “承頤,我跟你去。”

    袁書瑤跟了出來,臉上淚跡斑斑,“既是我犯下的錯,就該我來承擔,我來跟他們解釋。”

    “你留在這裏,哪裏也不許去。”

    “趙副官,讓人看着夫人。”

    “是。”

    趙副官有些猶豫的伸出手,又怕陸承頤抗拒,便有些猶豫不決。

    “您受傷了,我攙您過去。”

    宋清晚不知何時已經到了他的身邊,她壓低了聲音,“若是不想讓別人知道你是個瞎子,便讓我扶着你。”

    陸承頤敖冷的盯着她,儘管宋清晚知道他看不見,卻還是被他這目光盯的有些頭皮發麻。

    下一瞬,男人卻攀住了她的手臂。

    聲音沉冷,“走吧。”

    趙副官跟在後面,心裏有些佩服宋清晚的聰慧,她現在的身份是個丫鬟,而陸承頤又受了傷,叫人扶着也不會讓人看出端倪。

    可若是由他來扶,便是不攻自破。

    他也是着急,才如此大意,但同時也對宋清晚改變了些看法。

    袁書瑤站在門口,看着他們逐漸遠去的背影,貝齒咬着下脣,脣齒間滲出些血腥的味道。

    宋清晚不除,她就永遠不能佔據承頤心裏的位置。

    她不要他心裏還有宋靖語,她要這個女人徹徹底底的消失!

    幾人來到門口,門外老婦少儒烏泱泱的聚在一起,門口的士兵擡着槍擋住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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