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就在眼前,她真的接受不了。
“你開車。”霍景堯坐好,繫上安全帶,“輪椅摺疊好,放到後備箱。”
“司機呢?”
“沒有司機,就我們兩個。”
雲亦煙蹙眉:“我們單獨喫飯……”
“就這樣,沒得商量。”
霍景堯還是一貫的強勢。
好吧。
雲亦煙都照做了。
坐進駕駛室,她發動車子的時候,側頭輕瞥了一眼他的腿。
“你……怎麼就不注意點,出了車禍呢。”
霍景堯淡淡的回答:“不是我在開車。”
“那你不會對坐車產生陰影?”
“陰影?”
“對啊。”雲亦煙轉動方向盤,踩下油門,往馬路上行駛而去,“因爲出了車禍,不敢坐車。”
霍景堯低笑一聲:“按照你這個邏輯的話,世界上那麼多離過婚的人,就不應該再婚。因爲,都有陰影。”
“那是另外一碼事。”
“道理不都一樣嗎?”
雲亦煙認真的回答:“車禍帶來的身體殘疾,是不可恢復的。但,婚姻裏受到的傷害,卻是有可能癒合。那麼多對離婚的夫妻,他們會在以後的某一個時間段裏,遇見一個修復自己心口傷疤的人……”
霍景堯問道:“你遇到了,是嗎?”
她一下子被問住了。
霍景堯帶給她的傷痕,怎麼可能會修復好。
一直都在。
從未癒合。
偶爾想起來,還會疼。
聶銘從來不是她婚姻情傷的修復師。
“是啊。”雲亦煙卻還是回答,“聶銘很好,極盡溫柔,又體貼懂我,珍惜我。但說起來,我還是不如你。”
“什麼意思。”
“因爲你根本都沒受過情傷啊。”
說完,她笑了起來,在狹窄的車廂裏,顯得格外的清晰。
這聲笑落在霍景堯的耳膜裏,帶起一陣疼痛。
他吞嚥着口水。
“嗯。”霍景堯轉移了話題,“你好好看路,專心開車。”
“看來,你對坐車還是有陰影的。”
“一點點。”
“放心,”雲亦煙眉尾一挑,有種小小的得意,“我的車技相當好,從來沒有出過任何的事故,連小剮蹭都沒有。”
霍景堯看着她這靈動的樣子,不自覺的點頭同意:“嗯,是,這一點我可以作證。”
兩個人到底是夫妻一場,又糾葛多年,對彼此的瞭解,都是相當的深。
一路上,都是霍景堯在指路,雲亦煙開車。
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她愣了一下。
這是她從前很愛喫的一家川菜館,老闆是當地人,做得一手好川菜,鮮香麻辣都俱全。
這麼久了……霍景堯還記得。
他爲什麼非要選這裏?
都離婚這麼久,還給她一些從前的懷念麼。
“下車吧。”霍景堯說,“到了。”
“川菜?”
“嗯。”
雲亦煙咬了一下脣:“我... :“我不喜歡喫。”
霍景堯開車門的動作,明顯一頓。
他又坐了回來。
不過,霍景堯沒有發脾氣,也沒有擺任何的臉色,只是問道:“那,換一家?”
“好。”
雲亦煙知道自己這樣很作,但,她剋制不住。
答應單獨來和他喫飯,就已經是她的極限了,還來這一家,她根本受不了。
每次她喫川菜,辣得不行的時候,霍景堯就會讓服務員上一碗冰粉,酸甜涼爽,兩口下去,瞬間解辣。
但這樣喫的話,會對胃不好,一碗冰粉也不夠她解辣的,所以,霍景堯會把冰粉放在他的手邊,她夠不着。
她辣得直哈氣了,他纔會喂她兩口。
“喫什麼。”霍景堯問,“你現在什麼口味。”
“清淡。”
“那就粵菜館。”
雲亦煙點頭:“可以。”
粵菜以清淡爲主,尤其擅長煲湯,對雲亦煙來說,沒滋沒味的。
但,爲了在霍景堯面前表現出,她換了口味,她拼命的喫,不停的喫,點了一桌子,沒一樣都吃了不少。
霍景堯拿着筷子,喫相優雅,慢條斯理的。
他好幾次想給她夾菜,但是都忍住了。
“什麼時候讓我見雲含影,”快喫完的時候,雲亦煙問,想了想,又覺得太直接,怕他發現什麼,補充道,“我要還鑽石。”
“你想什麼時候。”
“明天。”
霍景堯夾了一顆蝦餃:“嗯。”
“去京城一品麼。”雲亦煙問,“還是……約個地方。”
他輕聲問道:“你還會想去京城一品嗎?”
雲亦煙愣了愣,她的心思,好像從來沒有逃過他的眼睛。
她很不喜歡這種感覺,像是她的一切,都在霍景堯的掌控之中,從來沒有改變過。
“去啊。”雲亦煙裝作隨意的樣子,“爲什麼不去。只有放不下的人,纔會對京城一品,避之不及。而我,恰好是那個放下的人。”
霍景堯嘴角彎起:“嗯,那就好,我希望你是真的放下了。”
他是真心實意的說出這句話。
畢竟,他做這一切的目的,就是希望她放下。
可這話聽在雲亦煙耳朵裏,就是另外一種意思了。
她以爲,霍景堯在諷刺她!
他看出來她還沒有放下!
“當然是真的了,”雲亦煙立刻反駁,語氣有些急,還有點兇,“這還能有假。”
霍景堯側頭看着她:“我沒說是假的,你怎麼這麼激動?”
雲亦煙臉一熱。
她重新拿起筷子:“喫飯的時候少說話!”
“是你先開口的。”
“那我現在閉嘴。”
她這兇巴巴又有點惱羞成怒的樣子,霍景堯非但沒覺得不高興,反而認爲……很可愛。
他深刻的理解到了,什麼叫做情人眼裏出西施。
在霍景堯看來,雲亦煙做什麼都是可愛的。
只要……他能夠看到她。
他還能看到她。
這一刻,霍景堯想,就算雲亦煙要見雲含影,是有什麼目的,有什麼陰謀,他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甘之如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