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她挖了一勺蛋糕，送進嘴裏。
奶油的甜膩，還有蛋糕的鬆軟，都在她的口腔裏化開……
可是雲亦煙卻嚐到了一絲澀味。
她努力的嚥下去，揚起笑臉：“真的很甜，好喫。”
雲承知開心的笑了。
笑着笑着，他看見旁邊的霍景堯，咦了一聲：“這不是那個叔叔嗎？”
霍景堯只是望着他，目光柔和。
“牽着我的手，帶我去商店買醬油的叔叔。在幼兒園的舞會上，把他錯認成聶銘爸爸的那個叔叔。”雲承知又自顧自的說道，“叔叔，我現在能夠分清楚，你和我聶銘爸爸的手，區別在哪裏了。”
“是嗎。”
“對。你的食指和中指旁邊，硬硬的。而聶銘爸爸的手，五根手指都是硬硬的。因爲他要幹活，種菜啊，做飯，鬆土什麼的，但是你沒有。”
霍景堯下意識的用大拇指，去摸了摸自己食指和中指上的繭子。
他常年拿筆，但基本不幹活兒，所以只有這兩根手指有繭子。
雲承知仰頭看着雲亦煙：“媽咪，我能夠分清楚了。下次再玩這樣的遊戲，我一定不會認錯聶銘爸爸，不會讓他傷心的！”
雲亦煙那句“他就是你的爸爸”卡在喉嚨裏，說不出來。
她知道，她只要一張嘴，眼淚就會下來了。
她不想在雲承知面前哭。
而霍景堯微微的笑着：“快去玩吧。你媽咪已經吃了蛋糕了。”
雲承知點點頭，正要走的時候，忽然想到什麼：“叔叔，我忘記給你拿了。你喫不喫呀，我現在去給你也拿一塊。”
“不用。”
“好吧，那我先走了哦。”
雲承知滿心歡喜，無憂無慮的。
“承知……”雲亦煙叫住了他。
“媽咪，怎麼啦？”
“你，你還記得，之前媽咪跟你說過什麼嗎？”
雲承知歪着腦袋想了想：“啊……我想起來了。你說，爸爸會來。”
“對。”
“可是他還是沒有來。”雲承知回答，“媽咪你看，爸爸就是一個騙子。他這麼多年都沒有來過，今天也不會來的。你不要等了，我再給你拿小蛋糕好不好？甜甜的，吃了就開心了。”
霍景堯在旁邊聽着這話，心裏很不是滋味。
可，他什麼都不能說。
兒子就在眼前，他卻不敢相認。
他是一個失職的父親，這麼多年了，從未爲雲承知做過什麼。
是，他是騙子。
“他來了。”雲亦煙說，“承知，爸爸來了。”
雲承知一聽，四處看了看，還跑到衛生間裏，小小的身影在病房裏到處跑。
“沒有壓，”他說，“媽咪，這裏沒有別人了呀。”
說着，雲承知的目光落在霍景堯身上。
他很奇怪的說道：“這是叔叔，我們見過的，媽咪你也見過他的。”
“承知，這是……”
“亦煙，”霍景堯忽然出聲，打斷了她的話，“我先走了。”
;霍景堯膽怯了。
他轉動輪椅，還沒有前行，卻被雲亦煙拉了回來。
霍景堯高大的身影，有些佝僂。
他望着雲承知，半晌，低低說道：“他不喜歡我。”
“一個從他生下來開始就缺席的父親，他要如何喜歡？”
“還是讓聶銘……”
“霍景堯！”雲亦煙聽不下去了，“你爲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啊！我認識的那個霍景堯呢？”
“你就當他已經死了吧。”
雲亦煙真想再扇他一耳光。
她快步的走到雲承知面前，牽着他的手，指着霍景堯，一字一句的說道：“承知，他就是你的爸爸，你的親生爸爸。”
“五年前，我懷着你，去到了小村子裏，和聶銘一起生活。”
“你出生的那一天，他還抱過你，從那之後，他再也沒有出現在你面前。”
雲承知天真無邪的眼睛裏，滿是疑惑。
慢慢的，這抹疑惑，變成了不相信。
他連連搖頭：“怎麼會呢，媽咪，他是叔叔啊，不是爸爸。”
“他是爸爸。”
“不是，”雲承知還是固執的搖頭，“他不是。”
雲亦煙看向霍景堯：“你就沒什麼要說的嗎？”
霍景堯的眼眶，終於紅了，無法再掩飾。
“我……”他聲音沙啞而無力，“我從來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
雲承知也突然哭了起來，背過身去，撲在雲亦煙的懷裏：“不，媽咪，你是不是在騙我。他怎麼會是爸爸呢……我在遊戲裏，原來沒有認錯爸爸嗎？”
他嗚嗚嗚的哭着，小手揪着雲亦煙的衣角，模樣可憐又無辜。
雲亦煙低頭，一手輕拍着他的後背，一手摸着他的頭；“媽咪怎麼會騙你呢。他真的是爸爸，承知，你是有爸爸的人，有聶銘爸爸，還有親爸爸。你和其他的小朋友都一樣。”
雲承知擡手抹了抹眼角，扭頭淚眼朦朧的看了霍景堯一眼，又飛快的收回目光。
“承知，”霍景堯說，“我……是我不好。”
雲承知吸了吸鼻子，突然又走到了霍景堯的面前。
他的眼睫上，還掛着淚珠。
“你……真的是爸爸？”他問。
霍景堯點點頭。
“你和媽咪結婚，生下我，對不對？”
“對。”
雲承知問道：“我和媽咪做錯了什麼，你不要我們？”
聽到這句話，霍景堯的心都要碎了。
“我沒有不要你們……”他試圖解釋，“承知，是我不配當你的爸爸。”
雲承知回答道：“你配不配，是我和媽咪說了算，不是你說了算。你知不知道媽咪一個人帶着我，有多累多辛苦。村子裏的人，都說媽咪的壞話。好幾次我都聽到了，他們以爲我聽不懂，其實我都知道。”
大人的世界裏，滿是八卦流言，總以爲小孩子不懂。
其實是低估了孩子們的思維。
“你媽咪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霍景堯壓着聲音裏的哽咽，“是全世界最好的人。那些說她壞話的人，都是不瞭解她的。”